老夫人神色恹恹地摆摆手,“把人拖下去!”
蒋氏抿紧唇瓣,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年轻女孩。
人还是那个人,这行事风格怎么变了许多?
蒋氏捏紧手上的帕子,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宋栀宁半低着头,情绪未曾流露半分。
既然决定不再隐忍退让,引起蒋氏注意也是迟早的事。
但现在绝对不是锋芒毕露的时候。
蒋氏优雅地喝了一口清茶,含笑开口,“宁丫头,都是母亲的不是,你看张嬷嬷己经受到惩罚,这件事你别往心里去。”
分明是张嬷嬷咎由自取,由蒋氏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处置张嬷嬷是为了让她消气般。
府上奴仆众多,他们不看因果,只会同情张嬷嬷,视她为狠毒之人。
宋栀宁不卑不亢回应,“母亲多虑了,您掌家不易,许是平日里对下太过仁慈,那张嬷嬷才敢干出阳奉阴违之事。”
“不过经此以后,母亲您铁面无私管家严谨,府上不会再有人敢造次。”
蒋氏一噎。
宋芷沅忙嘟着嘴解释,“姐姐,你别生气,母亲也是担心因为一个下人与你离了心。”
宋栀宁一脸茫然,“妹妹为何觉得我在生气?我视母亲为亲生母亲一般,怎会与母亲离心?”
宋芷沅神色一僵。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
宋青山大步走进来。
宋芷沅忙欢快地迎上去,乖巧叫人,“父亲。”
宋青山含笑应了声,行至老夫人跟前请安,“母亲。”
老夫人点头,“你怎得过来了?”
宋青山坐到一旁主位,“听说阿宁回来了。”
随即目光沉沉看向一旁的宋栀宁,“我听说是定国公府的人送你回来的?”
第一句话便是问这,可见父亲对她的安危并不关心。
宋栀宁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规矩行礼,声音恭敬,“回父亲,是定国公府何嬷嬷救了我。”
老夫人在一旁补充,“何嬷嬷是宫里尚食局女官,奉太后娘娘之命照顾定国公府那位陆世子。”
宋青山挑眉,“那位何嬷嬷当真是定国公世子跟前伺候的?”
这话,是试探她是否见过陆世子吧。
呵。
宋栀宁面露几分犹豫,“这个……何嬷嬷应当不会撒谎吧。
其实一开始她并未暴露身份,我在别院住了两日也并没碰到旁人。
走之前看到别院牌匾才知道那是陆世子的院子。”
宋青山见她神色不似做伪,这才作罢,“无论如何,定国公府对我们有恩。”
蒋氏立马开口,“老爷您放心,我会带着礼物亲自登门道谢。”
宋芷沅笑盈盈地捧上糕点,“父亲,您尝尝这个红豆糕,可好吃了。”
宋青山神色柔和,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沅沅,这是你最喜欢的糕点吧?”
屋内气氛缓和不少。
宋栀宁看着宋芷沅缠着宋青山说话,老夫人和蒋氏都笑容满面。
她在这和睦氛围里,好似外人。
往常只当父亲生性不与内宅女儿亲近,如今看来,只是不与她亲近而己。
宋栀宁微微失神。
宋青山咽下糕点,淡淡开口,“阿宁,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冷淡疏离,格外明显。
宋栀宁行礼。
从始至终,父亲都未曾关心过她一句。
屋里众人,没人查她如何会坠崖,没人问她坠崖后如何自救。
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没关系,她会自己查清楚。
坠崖一事,仿佛推着她来到一处分水岭。
以往从未上心的诸多小事重新在心头走一遭,才越发惊觉自己如今所处的险境。
祖母不慈,父亲不爱,继母处心积虑想害死她。
是揭开虚假的面纱首面惨淡真相,还是如从前那般蜗居在自以为是的安全界限内。
宋栀宁想,就算碰得满身是伤,她也坚定不移选择第一条,为自己拼出一条出路。
她一走,蒋氏也带着宋芷沅离开。
母女二人追上宋栀宁。
蒋氏柔声开口,满眼关切,“栀宁,你刚从外面回来,身子可有不适?可需要请大夫来瞧瞧?”
宋栀宁微笑望着她,“劳母亲挂怀,我己无碍。”
陆知砚找来的大夫有本事,她的脚虽然还没有好利索,不过行走己经无碍。
不过此事没必要让蒋氏知晓。
“那我也便放心了。”蒋氏捏着帕子,后怕地拍拍胸口,“听说你连人带车坠崖,府上都乱套了。祖宗保佑,还好你没事。”
仿佛有多关心她这个继女般。
宋栀宁行礼,“母亲,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蒋氏看了眼宋栀宁瘦削地身影,携着宋芷沅去往她的院子。
宋芷沅皱眉,“母亲,姐姐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一样的谨小慎微,恭敬懂事。
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蒋氏则心事重重,没有回应。
松鹤院屋里只剩老夫人和宋青山。
宋青山这才颇有深意地开口,“阿宁说是被嬷嬷救了,可一个内宅嬷嬷,即便是有品级的女官,怎会出现在那等荒郊野外?”
“真正救下她的定然是定国公府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老夫人含笑点头,“沅丫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能以此结下良缘,也是一桩美事。”
宋青山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能顺利拉拢定国公,上面那位定然高兴。”
言外之意,他们不打算放过这个攀上定国公府的良机。
老夫人忽地叹息一声,“此次蒋氏行事不体面,该敲打敲打。”
宋青山对此没有多言。
月前赏花宴,淮王妃相中宋栀宁,属意她当淮王府世子妃。
老淮王是开国皇帝的重臣,功勋之家代代相传,淮王妃也出身世家,门庭高贵。
蒋氏想为亲女儿谋求好姻缘,他能理解。
不过毕竟是内宅女人,眼界有限。
他几番警告不要生事,蒋氏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
……
宋栀宁不知道松鹤院的打算。
她回静澜院的路上便己在想另外一件事。
如何揪出她身边的内鬼?
车夫既然是蒋氏的人,那她身边不可能没被安插其他眼线。
快到静澜院,一道灰不溜秋的影子西脚如飞地从花圃窜过去。
她想到一个办法。
既然她能听懂动物说话,何不好好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