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第七夜,屠房的木门在子时三刻发出细碎的吱呀声。陈十三握着断剑的手刚摸到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生肉撕扯的 "嗤啦" 声,混着压抑的低吟,像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
"爹?" 十三的声音卡在喉间,掌心的雷劫令?丝突然发烫,映出门缝里晃动的鳞甲阴影。他推开木门,血腥味混着黑狗血的腥甜扑面而来,看见陈老栓跪在血泊中,指甲深深扎进半扇生猪肉,腕上的红痕己蔓延至脖颈,鳞甲缝隙间渗出的黑血,正将地面的替劫符染成死灰色。
"爹!" 十三的断剑 "当啷" 落地,看见父亲突然转头,瞳孔竖成蛇类的细缝,却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那是十八年来,父亲哄他喝药时的调子,此刻却混着劫煞的嘶鸣。
陈老栓的身体剧烈抽搐,鳞甲覆盖的手本能地缩向柴堆,撞翻了墙角的替劫陶罐。十三看见他后背的刺符完全裂开,露出底下盘绕的雷劫煞 —— 形如一条小雷龙,却长着凡血的暗红鳞片,正是他在雷劫碑上见过的天煞劫具象。
"老栓哥!" 九叔的道袍卷着夜风撞进屠房,三清铃连响九声,"用锁魂链!再拖下去他会彻底妖化!"
十三拦住九叔的缚妖索,发现父亲的鞋底沾着陌生的红土,正是圣女殿所在的西南红壤:"九叔,他认得我,刚才在躲我......" 他看见陈老栓的舌尖反复舔舐掌心,那里刻着模糊的 "十三" 二字,是用指甲生生剜出来的。
陈老栓的喉间突然溢出破碎的句子:"青儿...... 把孩子...... 还给你......" 鳞甲覆盖的手摸向胸口,那里埋着块染血的帕子,正是老张临死前的圣女殿徽记。
"九叔,锁魂链锁的是凡心,可我爹的凡心还在。" 十三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陈老栓额间,"雷母血能镇煞,就像当年娘护着我那样。"
九叔的三清铃停在半空,看见十三用指血画出的镇煞符,正是青岚当年刻在分劫碑上的雷文:"孩子,你可知这符要抽你三成神血?"
"他替我抽了二十年的血。" 十三的声音比屠房的夜还凉,"九叔,你记不记得,我五岁那年被水鬼拖下河,爹在河底抱着我三天三夜,上来时浑身都是水鬼的咬痕?"
陈老栓的身体突然僵首,鳞甲在镇煞符光中片片崩落,露出底下布满刀疤的脊背 —— 那是十八年杀猪留下的印记,每道疤都在雷劫令的光中泛着微光。十三看见他后颈处新添的刺符,正是自己在河神庙石棺里见过的 "雷劫十八符" 逆纹。
"十三......" 陈老栓的声音终于有了人味,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儿子指尖的血珠,"爹不是人...... 是阴司的活靶子......"
"你是我爹。" 十三按住父亲颤抖的手,发现他腕上的红痕与自己的雷劫符产生共鸣,"九叔说,雷劫令集齐之日,雷神殿的铁门会开,可门后要是没有你,我劈开铁门又有什么用?"
九叔的道袍突然被妖风掀起,露出里面的圣女殿徽记:"老哥哥,你鞋底的红土......"
"西南红壤。" 陈老栓咳嗽着指向柴堆暗格,那里露出半张地图,边角染着与他鞋底相同的红土,"雷隐长老...... 他在圣女殿雷池...... 藏着青岚的神格......"
十三的雷劫令?西突然爆亮,映出地图上的标记 —— 圣女殿雷池中央,画着与陈老栓后背相同的雷劫煞图案。他突然想起石棺里的雷神归位阵图,阵眼正是陈家土屋,而父亲的血手印,像根线牵着所有劫数。
"九叔,锁魂链给我。" 十三伸手接过缚妖索,却在链身刻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用我的血养着,这样锁的不是我爹,是阴司的劫煞。"
陈老栓突然剧烈抽搐,鳞甲间喷出黑血,却在血雾中抓住十三的手腕:"孩子,别管爹...... 去圣女殿...... 雷隐长老他......"
话未说完,屠房的梁木突然发出 "喀拉" 声,十七只雷劫煞犬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眉心红点连成 "天煞" 二字。十三看见犬群中央,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袖口露出的雷纹,正是当年追杀青岚的雷门首座。
"九叔,带爹去河神庙!" 十三挥剑斩向窗纸,断剑的雷文与雷劫令?西共鸣,"我来挡煞犬,你们走西南红壤的路,那是娘留的护道!"
九叔刚拽起陈老栓,就看见他鞋底的红土突然发光,在地面画出条首通圣女殿的雷纹路。陈老栓的身体在红光中变得透明,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十三:"青儿...... 咱儿子...... 真的长大了......"
十三的雷火诀扫过煞犬,却在看见为首煞犬的眼睛时愣住 —— 那是王狗剩临死前的白茫茫瞳孔,阴司竟把替劫者的生魂炼进了煞犬。他突然明白,父亲的妖化、母亲的残魂、自己的雷劫符,从来都是阴司眼里的一串劫数债,而他,是该还债,还是该掀了阴司的账本?
"雷劫宿主," 雷门首座的面具在火光中裂开,"你爹的妖化,是替你担的天煞劫反噬。现在交出封魂石,饶他全尸。"
十三握紧染血的镇煞符,发现符纸正在吸收煞犬的黑血,显露出底下的 "神凡共体" 雷文。他突然笑了,笑得比雷光还冷:"阴司不是喜欢收债吗?告诉你们,我陈十三的债,用雷火来讨。"
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尾响起,这次是_empty_的十九响。十三看见陈老栓的身影在九叔的搀扶下消失在红壤路上,鞋底的红土每落一步,就点亮一道雷纹。他知道,那些红土是母亲青岚的神血所化,每一粒都在诉说当年的逃亡路。
"来吧," 十三横起断剑与杀猪刀,刀刃上的雷光映着自己额头的金印,"让我看看,你们能奈我这神凡共体的雷子何。"
雷门首座的斩劫剑劈落时,十三后背的雷劫符突然全部亮起,将十九道煞犬的影子钉在墙上。他看见每只煞犬的项圈上,都刻着父亲的生辰八字,原来阴司早把陈老栓的凡身,炼成了劫数的活锁链。
"九叔,到圣女殿后,用我的血激活雷池!" 十三的嘶吼混着雷声,"我娘的神格、我爹的凡魂,都该回家了!"
更漏声渐远,屠房的火光中,十三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雷劫符拉得老长,像极了父亲在破庙废墟中举刀的模样。他突然明白,天煞劫的刀刃,从来不该指向亲人,而是该劈开阴司的谎言,让神凡共体的雷光,照亮所有被替劫术困住的灵魂。
圣女殿方向传来雷光炸响,十三知道,那是九叔带着父亲踏上了红壤路。他摸了摸额间的镇煞符,那里还留着父亲鳞甲的温度,突然听见柴堆暗格里传来纸张脆响 —— 是张泛黄的信纸,边角染着西南红土,正是母亲青岚的字迹:
"老栓,若我魂飞魄散,就把孩子的劫数,刻在你我相认的红壤路上。雷子的脚,该踩着凡心走,而你的手,该握着杀猪刀护。"
十三的视线模糊了,信纸背面,是父亲陈老栓的墨迹:"青儿,我把孩子的劫数,全刻在了替劫符里,就等他亲手撕了这些债。"
雷门首座的斩劫剑在这时崩裂,十三看见对方面具下的脸,竟与自己眉心的胎记有七分相似。他突然想起雷隐长老的话,雷神殿的铁门,只认纯血雷神,可他偏要带着父亲的凡血、母亲的神血,踹开那扇门。
"告诉雷神殿," 十三踏过煞犬的残骸,雷劫令?西在掌心发烫,"神凡共体的雷子,来了。"
更夫的梆子声消失在夜色中,屠房的油灯突然亮起,照亮了陈老栓躲了十八年的柴堆 —— 那里藏着十九个陶罐,每个都刻着十三的生日,罐底垫着母亲青岚的发丝。十三知道,那些不是劫数的容器,是父母用命攒的护心符。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十三望向西南方向,红壤路上的雷纹正在延伸,像父母的手,牵着他走向圣女殿,走向天煞劫,走向那个让神凡共体的雷光,彻底照亮劫数之路的,雷劫初诞。
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沙沙作响,像在诉说一个关于凡心与神血的故事。陈十三,带着染血的镇煞符,带着父母的信纸,带着斩劫的断剑与护亲的杀猪刀,迈向红壤路,迈向父亲妖化的真相,迈向母亲神格的归处。
他知道,前方必有恶战,可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懂得,所谓劫数,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道题,而父母用爱与勇气写下的答案,早己刻在他的雷劫符里,刻在每一步红壤路上,刻在神凡共体的雷光中。
屠房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闭,却关不住十三眼中的坚定。他深吸口气,踏上红壤路,断剑与杀猪刀在腰间轻响,像父母在耳边低语,陪着他,走向下一个劫数,走向那个让妖化父亲回归凡心的,雷劫初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