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深秋的上海滩,霞飞路的法国梧桐叶在霓虹灯下泛着金红。百乐门的旋转门吞吐着珠光宝气的宾客,留声机里周璇的《天涯歌女》混着香槟气泡的轻响,将奢靡与危险的气息搅成旋涡。
肖晓对着梳妆镜最后一次调整珍珠耳坠,镜中人眼尾的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像两瓣欲坠的蔷薇。月白色旗袍裹着她窈窕的身段,粉蔷薇刺绣在丝绸上微微起伏,随着呼吸仿佛要活过来。丫鬟阿巧捧着貂绒披肩候在一旁,目光里藏不住惊叹:“小姐今日这身,怕要迷煞上海滩的公子哥了。”
“迷公子哥有什么用?”肖晓对着镜子勾起唇角,指尖划过镜面,仿佛要戳破这具陌生身体的皮囊,“要迷,就迷最危险的那一个。”她记得原著里,左震这个名字最终会化作女主角心口的血痂,而她要把剧本撕碎重写。
黑色轿车碾过外滩的碎石路,肖晓隔着车窗望着黄浦江面的粼粼波光。那些记忆碎片又在脑海里翻涌: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冰凉的金属器械刺入皮肤,然后是一片黑暗。再睁眼时,她就成了肖家独女,成了注定要被虐身虐心的悲剧女主角。
慈善舞会的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恍若白昼,肖晓刚踏过雕花门槛,丝绸旗袍的开衩处便泄露出一截白皙小腿。镁光灯骤然亮起,不知哪个小报记者喊了声“肖家千金”,她下意识抬手遮挡,腕间翡翠镯子相撞发出清响,倒像是给这场猎艳游戏敲响了开场锣。
就在这时,军靴踏地的铿锵声从身后传来。肖晓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镜面倒映出那道挺拔身影——笔挺的军装裹着劲瘦腰身,肩章上的金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左震的下颌线条如同刀削,唯有那双丹凤眼在扫过人群时,泛起黑曜石般的光泽。
“左少帅,久仰您的大名。”肖晓转身时故意让旗袍下摆旋出柔美的弧度,眼波流转间藏着三分天真七分诱惑,“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英气非凡。”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浸了蜜的丝线,缠绕着递出的这句话。
左震垂眸看着眼前女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他注意到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坠子,和旗袍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面上却仍是寒霜:“肖小姐过奖了。”
舞池里的华尔兹音乐适时响起,肖晓将香槟杯递给路过的侍者,白皙的手悬在半空:“左少帅,不知能否赏脸共舞一曲?”她故意让指尖微微颤抖,像受惊的蝴蝶。
左震的手掌覆上来时带着枪茧的粗糙,却意外地轻。肖晓的下巴几乎要碰到他胸前的勋章,能清晰闻到他领口混着硝烟的雪松香。“肖小姐对军务也有研究?”左震突然开口,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碎发,“不然怎会知道我刚从前线回来?”
肖晓心中一凛,面上却笑得更柔:“上海滩谁人不知左少帅的雷霆手段?前日《申报》还刊登了您收复徐州的捷报呢。”她故意将“雷霆”二字咬得极轻,腰肢随着舞步轻摆,“不过比起战场上的杀伐果决,少帅的舞步倒是意外温柔。”
左震的瞳孔微微收缩,旋即轻笑出声,这是他今夜第一次露出表情:“肖小姐倒是会说话。”他带着她旋转时刻意加快了速度,看着她鬓边的珍珠发夹在气流中轻颤,突然觉得这只送上门的蝴蝶,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
舞曲渐歇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艳丽女子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冲过来,猩红指甲几乎戳到肖晓脸上:“左震!你竟然和这个狐狸精跳舞?”
肖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裙角扫过左震的军靴。她垂眸看着地面,声音却清亮得能让周围宾客都听见:“宋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与左少帅不过是正常社交,倒是宋小姐,在慈善舞会上这般失礼......”她抬眼望向人群里窃窃私语的宾客,“若是传出去,宋公馆的面子怕是不好看。”
左震看着宋婉晴涨红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他上前半步挡住肖晓,军装下摆扫过她的小腿:“宋小姐,令尊若是知道你在公共场合这般撒泼......”
“左震!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凶我!”宋婉晴眼眶通红,突然抓起桌上的香槟泼向肖晓。千钧一发之际,左震扯过肖晓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冰凉的液体溅在他军装上,混着肖晓发间的茉莉香钻进鼻腔。
肖晓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少帅......”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连累你了。”
左震看着她的杏眼,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松开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就在这时,会场的水晶吊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纷扬而下的瞬间,左震本能地将肖晓按在身下。子弹擦着他的肩章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弹孔。尖叫声此起彼伏,肖晓埋在他颈窝,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少帅,是冲着你来的?”
“别说话。”左震掏出手枪,将她护在身后。会场陷入黑暗的刹那,他瞥见二楼栏杆处闪过一抹黑色风衣——是日本人惯用的打扮。
肖晓摸到掉在地上的珍珠发夹,冰凉的金属在掌心发烫。原著里,今晚的刺杀是左震与女主角感情的转折点,却也是女主角噩梦的开始。她攥紧发夹,贴着左震耳畔轻声说:“右边第三根柱子后,有两个人影。”
左震转头看她,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泛着水光的眼睛:“你不怕?”
“怕。”肖晓故意让声音发颤,手指却悄悄勾住他的皮带,“但更怕少帅出事。”她赌的就是左震骨子里的自负与好奇——这个男人,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帮手。
果然,左震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反手握住她的手:“抓稳了。”
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肖晓的旗袍下摆被划破,露出纤细的脚踝。左震带着她躲进休息室,一脚踹开虚掩的窗户。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肖晓突然扯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将珠子撒在窗台:“这样他们追踪起来会更麻烦。”
左震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扯下军装上的肩章递给她:“拿着这个,明天去司令部找我。”他的手指擦过她手背,“今晚的事,我要一个解释。”
肖晓将肩章贴在心口,突然踮脚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少帅可要说话算话。”她转身跃下窗台时,月白色旗袍在夜色中翻飞如蝶,像极了她注定要改写的命运。
“小姐,司令部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肖晓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将左震的肩章别在衣襟,踩着破碎的晨光走进那座戒备森严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