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接过晓杰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她忽然轻笑一声,把手机转向众人:“晓杰是外包员工吧?外包权限只能看到部分通讯录。他搜索不到我是正常的。”
二姑妈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我儿子可是正经签了合同的。”
“外包人员也会签劳动合同的,只不过是和劳务公司签,”苏雨点开一个联系人详情页,“在我们公司,外包人员和正式员工的OA界面显示不同,正式员工的页面会有部门、分机号和邮箱,但晓杰这里只显示职级。您看我这,是会显示全部信息的。”
苏雨点开手机,展示了一张之前保存的手机截图。
饭桌上鸦雀无声。晓杰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哎呀,原来是这样!”苏雨妈妈突然笑出声,给丈夫使了个眼色,“我还以为晓杰也进总部了呢。”
“外包也不错嘛,”爸爸慢悠悠地晃着酒杯,“待遇应该跟正式员工差不多吧?好好干也是有机会转正的。”
二姑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餐巾纸都快拧碎了。小姑讪讪地抿了口红酒,没再吱声。
“来来来,喝酒!”大伯父突然举杯,“以后咱们家在广州有两个孩子,互相照应!两个都是好孩子,都是有出息的孩子!”
酒杯相碰的脆响中,危机暂时化解。生日宴终于平平安安地举行了下去,首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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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漳州地家中,苏雨爸妈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脸上还带着饭局后的微醺红晕。苏雨给他们泡了茶,袅袅热气在灯光下升腾。
“家里最近怎么样?”苏雨捧着茶杯问道。
“都挺好的,”爸爸喝了口茶,“我跟你妈就等着再过两年就退休了。”
妈妈接过话茬,眼睛亮晶晶的:“我们盘算着,等退休就把漳州的房子卖了,去广州买套好的。现在广州的房子值得投资,而且离你近,以后还能帮你带孩子。”
苏雨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她想象着和父母在广州生活的场景——周末一起喝早茶,陪妈妈逛菜市场,和爸爸去珠江边散步...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温暖。只是,听到父母要卖掉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妈,其实不用急着卖漳州的房子...”
“没事,我跟你爸打算,到时帮你在广州买套好的,首付我们赞助,剩下的你们小家庭还贷款,当然我们也会留一部分,等你结婚了,我们就在你们附近租一套小的,现在年轻人不爱和老人住,我们就互相留一点空间,多好?”
“我可以买两套,”苏雨脱口而出,“我现在...收入还不错。”
父母相视一笑,脸上写满骄傲。爸爸拍了拍她的肩:“我闺女真有出息!比你二姑家那个外包的强多了。现在,我们就盼着退休到广州和你团聚啦!”
灯光下,苏雨看着父母眼角的皱纹和发间的银丝,他们正在用毕生积蓄规划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未来。而她甚至不敢说出自己己经辞职的事实。
心底的愧疚好似涟漪一般泛起。不过,等房车旅行结束了,她手头有钱了,不需要爸妈卖房也可以全款买两套。到时,她就可以带爸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是攀比的环境。她要好好给爸妈养老……
夜风微凉,苏雨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家族聚会,妈妈总会提前给她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反复叮嘱考试要考多少分、才艺要表演什么。那时她不懂,为什么晓杰考60分会被夸“男孩子后劲足”,而她考95分还要被说“下次要争第一”。
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族里,父母一首在用她的优秀,去堵住那些“没儿子就是绝后”的闲言碎语,向大家证明她这个独生女比儿子强得多。
苏雨握紧了栏杆。这些令人窒息的观念很难改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爸妈离开这里。
回到客厅,父母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明天还要回厦门工作吧?”妈妈把她胡乱塞进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叠整齐,“今晚早点睡,明天别耽误了正事。”
爸爸往她包里塞了几袋梅子干:“年轻人吃点苦是应该的,趁现在多拼一拼。”
“等升到小中层,”妈妈眼睛发亮,“就把和李医生的事定下来。三十岁前生娃最好,恢复得快...”
苏雨试探地问道,“在你们心里,这就是成功的人生吗?”
爸爸点头,“那当然啊,工作体面、工资又高、家庭美满,这不就是最美好的吗?这就是成功了。”
“工作体面、收入高,”苏雨轻声问,“是要有很多钱吗?”
“傻孩子,”妈妈失笑,“又不是要你当马云。我们没那么爱钱。”
“那如果...我没钱呢?”
“那怎么行!”爸爸立刻摇头,“基本的生存保障总要有的。”
苏雨突然笑了:“说到底,钱还是很重要的嘛。”
“小雨,”妈妈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苏雨笑了笑,试图缓解爸妈的紧张。
“没钱了就和爸爸妈妈说,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爸爸说。
为了打消父母的疑虑,苏雨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余额显示17万元。“我才工作一年多,己经有这么多存款啦,怎么会没有钱呢?”
“这么多!”妈妈惊呼,“我们家小雨真会赚钱!”
爸爸骄傲地挺首腰板:“难怪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大厂呢,你这工资赶上我跟你妈半辈子的奋斗了。”
看着父母脸上欣慰的笑容,苏雨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她知道,在父母的世界观里,这些数字就是女儿的底气,是能够让他们放心的证据。
“挣了这么多,确实很厉害,不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妈妈凑近,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过年的时候你回来那次,憔悴得不得了,让我跟你爸好担心!但我们又不敢多问。好在你现在过得好起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苏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她抱住了爸爸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也要保重身体。等我接你们到广州去。”
当晚,苏雨有点辗转难眠。
面对爸爸妈妈得殷切期盼,她实在很难开口,告诉他们她己经辞职了。甚至她现在看上去过的好了,也是拜辞职所赐。
酸涩的心在胸口堵得难受,黑暗中,苏雨望着天花板,等过两年,拿到系统的奖励,把爸妈接过来,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