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浓重,山路在前方分成两条岔道。左边通向更深的山林,右边则通往另一片乱石坡。
“青妹子,走左边。”赵翠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右边那条路是死路,尽头是个深沟。”
柳青点点头,但心中却在思考着什么。她回头看了看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芒若隐若现,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咒骂声。
“该死的臭女人!敢伤我们的人!”
“今天非要把她们抓回去不可!”
“找到了!就在前面!”
柳青的心一沉。追兵的数量明显增加了,听声音至少有西五个人。看来受伤的那个回去叫了帮手。
“翠花姐,他们追上来了,人数比之前多。”
赵翠花握紧手中的菜刀,脸色瞬间苍白。她朝身后看去,火把的光芒己经很近了。
“青妹子,我们分头跑!”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
“听我的!”赵翠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柳青,
“你走左边那条路,我走右边。”
柳青愣住了:“翠花姐,你刚才不是说右边是死路吗?”
“正是因为是死路……”赵翠花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在那边拖住他们,你趁机从左边绕出去。”
“可是……”
“别可是了!”赵翠花推了她一把,
“快走!记住答应我的事!”
说完,赵翠花转身朝右边的乱石坡跑去。她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踢翻路边的石头,折断树枝。
“在那边!追!”
王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青透过树丛看去,五六个男人正端着火把朝赵翠花的方向追去。
“翠花,你这个贱人,看你还往哪里跑!”
“这次被抓住,有你好受的!”
追兵们全都被赵翠花吸引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左边还有另一个身影。
柳青躲在树后,看着赵翠花的背影消失在乱石坡中。她想跟上去帮忙,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只会让赵翠花的牺牲白费。
不一会儿,右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赵翠花的惨叫声。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臭!看你还敢逃!”
柳青浑身颤抖着,紧紧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强迫自己转身,朝左边的山路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心中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柳青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
她成功甩掉了追兵,但代价是赵翠花的自由,甚至可能是生命……
……
天色渐亮,柳青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没有了赵翠花的指引,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那些看似相同的山路,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林,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迷宫。她试图按照记忆寻找出山的路,但走了大半天,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太阳越升越高,柳青的水和干粮都所剩无几。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没有赵翠花的经验和记忆,她一个人根本无法走出这片大山。
“该死!”柳青一拳砸在树干上,
“这些路怎么都一样?”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仔细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继续在山里转悠下去,只会活活饿死或者冻死。而且村里的人肯定还在搜山,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最关键的是,她答应过赵翠花要救她的孩子们。如果自己死在这里,那个诺言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回村。
这个想法一出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回到那个地狱般的地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但仔细想想,这也许是唯一的选择。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她参与了逃跑,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赵翠花身上。如果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村里,就能继续伪装,寻找下一次机会。
而且,只有回到村里,她才能了解赵翠花的情况,才能制定营救计划。
柳青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土上画着简单的地图。虽然她不知道出山的路,但回村的路还是记得一些的。只要找到那条河,顺着河流走,应该能回到村子附近。
她收拾好包袱,开始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这次,她要更加小心谨慎,既要避免被搜山的村民发现,又要确保自己能安全回到村里。
太阳西斜的时候,柳青终于听到了流水声。她快步走过去,发现正是昨晚她们过河的那条河流。
河水还是那样湍急,石头还是那样光滑。但此时此刻,这条河对她来说不再是障碍,而是回到地狱的的引魂灯。
柳青小心翼翼地过了河,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往村子方向走。她必须在天黑前回到村里,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家中。
傍晚时分,她终于看到了村子的炊烟。那些熟悉的房屋轮廓,那些她曾经恨得要死的地方,此刻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躲在村外的小树林里,观察着村子的情况。街道上人不多,大部分村民都在家中吃晚饭。几个男人聚在村口说话,应该是在讨论搜山的情况。
“怎么样?翠花抓到了吗?”
“抓到了,王麻子他们把她带回来了。”
“那另一个野女人呢?”
“跑了,山里太大,找不到。不过也就是个外来的野女人,跑就跑了。”
“翠花这次可惨了,铁面婆婆正在地窖里收拾她呢。”
“哼,让她知道逃跑的下场!她那三个娃现在也被看得死死的。”
这些话让柳青的心猛地一沉。翠花真的被抓回来了!而且正在地窖里受罚!
她必须尽快行动。但现在她只能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趁着夜色降临,柳青悄悄潜回了自己家的院子。院门还是半掩着,屋里没有点灯。张根生显然还没有回来。
她推开房门,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床铺还是那样凌乱,桌上还放着没有收拾的针线篮。仿佛昨晚的逃跑只是一场梦。
柳青将包袱藏在床底最隐蔽的角落,然后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她在锅底前仔细检查自己的外表,确保没有任何异常。脸上的灰尘被清水洗掉,手上的伤口被长袖遮住,头发重新编成两条朴素的辫子。
从外表看,她还是那个柔弱的根生媳妇,一个足不出户的山村女人。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深山老林中与几个壮汉搏斗?
她那张留给马向阳的字条仍然放在枕头下,看来马向阳并没有看到。
柳青将字条烧掉,然后脱掉外衣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明天一早,当村里人来检查时,他们看到的将是一个安安分分在家睡觉的女人。没有人会怀疑她参与了昨夜的逃跑。她就是那个无辜的根生媳妇,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