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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向阳走出张根生家的院门，脚步异常沉重。
刚才张根生那句“咱们就是一家人”如同一根钢针，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每走一步，这句话就在他脑海里重复一遍，让他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家人……
他是什么人？他是背叛亲人信任的小人，是趁人不在偷人媳妇儿的畜生，是被人当成侄子却在背后捅刀子的卑鄙小人。
他有什么资格被张根生当成一家人？
“向阳哥！”
身后传来柳青的声音，马向阳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向阳哥，等等我。”柳青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有话跟你说。”
马向阳缓缓转过身，看到柳青眼中还带着刚才哭过的红肿。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中一痛。
“青儿，你怎么出来了？”马向阳声音有些沙哑。
“当家的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我说出来透透气。”柳青走到他身边，但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向阳哥，刚才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马向阳苦涩地笑了笑，
“我什么都没做。”
“你做了很多。”柳青轻声说道，
“要不是你为我作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王麻子那些话，当家的要是信了……”
说到这里，柳青又有些哽咽，眼中重新蓄满了泪水。
看到她这个样子，马向阳心中的保护欲再次涌起。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善良的女人受到伤害。
“青儿，别哭了。”马向阳想要安慰她，但又不敢太过接近，
“都过去了。”
“向阳哥，我心里难受。”柳青低声说道，
“不是因为王麻子的话，而是因为……因为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这话让马向阳心中一震。
“你为什么这么说？”马向阳问道。
“你看刚才的事，要不是你为我作证，我根本说不清楚。”柳青声音颤抖着，
“我一个被拐来的女人，在这个村子里什么都不是，连为自己辩护的能力都没有。”
马向阳听了心如刀割。是啊，柳青在这里确实很无助，连基本的尊严都要靠别人来维护。
“青儿，这不是你的错。”马向阳痛苦地说道，
“是这些人……是这个地方不对。”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柳青无助地说道，
“我就像笼子里的鸟儿，永远飞不出去。”
“但是根生叔对你……”马向阳想要为张根生说几句好话。
“当家的偶尔对我好，那是因为我听话。”柳青打断他的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向阳哥，你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连别人的一点点好意都要感激涕零的时候，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看到柳青痛苦的表情，马向阳心中的保护欲更加强烈。
“青儿，你不应该这样说自己。”马向阳看了看西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个好女人。”
“向阳哥，我们先走走，这里说话不方便。”柳青提醒道。
两人默默地往村外走去，来到了一片没人的小树林边才停下。
“向阳哥，有时候我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个骗子，如果我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柳青在确定西周无人后，才让眼中流下泪水，
“也许我现在会和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过着正常的生活。”
“青儿……”马向阳被她的话深深触动，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
“但是现在，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那样的生活。”柳青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的命运，我只能接受。只是有时候，当我感受到一点点真正的温暖和关爱时，我会忍不住想，如果……如果能一首这样该多好。”
马向阳听了这话，心如刀割。他能感受到柳青话语中的绝望和对真正爱情的渴望，内心的保护欲更加强烈。
“青儿……”马向阳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中既心疼又愤怒，
“你不应该这样生活，你应该得到真正的幸福。”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柳青无助地问道，
“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只能接受。”
“不，我不信这是命！”马向阳握紧拳头，
“青儿，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意思？”马向阳紧张地问道。
“向阳哥，我有时候想，也许我应该学会彻底麻木，这样就不会再有痛苦了。”柳青痛苦地说道，
“就像村子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认命，接受，不再奢望任何温暖。”
“不！”马向阳激动地说道，
“青儿，你不能这样想。”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柳青反问道，
“继续这样痛苦下去？一边渴望着真正的关爱，一边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马向阳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她该怎么办？
“向阳哥，我想过了，也许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彻底死心。”柳青继续说道，
“不再想象外面的世界，不再渴望真正的爱情，就这样过一辈子。”
“青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马向阳痛苦地说道，
“你还年轻，不应该放弃。”
“可是希望有什么用呢？”柳青苦笑道，
“希望只会让人更痛苦。”
“希望……希望就是能活得像个人样儿。”马向阳支支吾吾地说道，
“青儿，你不应该像笼子里的鸟。”
“或许……”马向阳犹豫着说道，
“或许你能……能离开这里。”
“离开？”柳青故作惊讶，
“我怎么离开？我是当家的买来的，能去哪里？”
“去外面。”马向阳结结巴巴地说道，
“去……去能活得自由的地方。”
“向阳哥，你想得太简单了。”柳青摇头道，
“我一个女人，身无分文，且不说我根本出不去，即使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不……不是一个人走。”马向阳红着脸说道，
“还……还有我。”
“你？”柳青看着他，
“向阳哥，你想过后果吗？要是村里人知道了，他们会放过你吗？”
“我……我不怕。”马向阳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为了你，我豁出去了。”
“可是你的爷爷怎么办？”柳青问道，
“你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吗？”
这话让马向阳沉默了。是啊，他的爷爷怎么办？
“还有，”柳青继续说道，
“万一我们逃跑被发现了，村里人会怎么对付你？你想过吗？”
柳青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担忧：“向阳哥，我怕连累你。你在这村里还要生活，还有爷爷要照顾，要是因为我的事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一连串的担忧让马向阳心中更加纠结。
“向阳哥，我知道你想救我。”柳青轻声说道，
“但是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那你就要这样一辈子吗？”马向阳痛苦地问道，
“就这样认命？”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柳青苦笑道，
“向阳哥，你是个好人，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为了我毁掉自己的前程。”
“什么前程？”马向阳激动地说道，想起上次因为自己的懦弱差点失去柳青的痛苦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至今还深深刻在他心里。
那些日子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才真正明白柳青对他有多重要。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能再因为胆怯而失去她。
“青儿，没有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上次……上次我差点失去你，那种滋味我再也不想尝了。”
“向阳哥，你还年轻，应该找个真正适合你的好姑娘。”柳青说道，
“不要为了我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毁掉自己。”
“青儿，你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马向阳坚定地说道，
“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可是我们没有未来啊。”柳青痛苦地说道，
“向阳哥，清醒一点吧。”
马向阳看着柳青绝望的表情，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冲动。
“青儿，你等等我。”马向阳突然说道，
“给我点时间，我……我一定想出法子来。”
“什么法子？”
“我还想不好，但是……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马向阳的眼中燃起了决心之火，
“青儿，你信我，我一定想法子让你过上好日子。”
“向阳哥……”柳青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
“答应我，别……别真的死心。”马向阳恳求道，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法子的。”
“向阳哥，我怕你做傻事。”柳青担忧地说道。
“我不会乱来，我会想个好法子。”马向阳保证道，
“青儿，你等我。”
看着柳青离去的背影，马向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
他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
回到家里，马向阳看到爷爷正在院子里晒玉米。
“向阳，你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爷爷关心地问道。
“没事，爷爷，就是有点累。”马向阳勉强笑道。
“你最近确实辛苦了，照顾根生的媳妇儿，还要干自己的活。”爷爷理解地点头，
“不过这是好事，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
听到爷爷这话，马向阳心中更加痛苦。连爷爷都夸他是好人，可他做的事情……
“爷爷，如果一个人做了对不起长辈的事情，他还算是好人吗？”马向阳忍不住问道。
“这要看具体情况。”爷爷放下手中的活，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就是随便问问。”马向阳不敢说实话。
“向阳，爷爷跟你说，人这一辈子，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关键是要知道错了，要想办法弥补。”
“如果无法弥补呢？”马向阳问道。
“那就要看你的良心了。”爷爷说道，
“良心过不去的事情，就别做。己经做了的，就要承担后果。”
马向阳沉默了。是啊，良心过不去的事情，就别做。可他己经做了，现在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呢？
夜里，马向阳辗转反侧睡不着。
柳青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我们应该分开”、“这样对大家都好”、“我应该认命”……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他不能失去柳青，绝对不能。
但是他也不能继续背叛张根生的信任。
他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
如果……如果他能给柳青一个更好的选择呢？如果他能给她真正的自由和幸福呢？
也许，也许他应该更勇敢一些。
也许，也许他应该为了爱情冒一次险。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是的，他要给柳青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要让她知道，她不必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不必一辈子和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他要拯救她，也要拯救自己。
想到这里，马向阳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明天，他要和柳青好好谈谈。
他要告诉她，他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要告诉她，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而在张根生家里，柳青也没有睡着。
她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张根生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微。
今天的对话，完全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
马向阳的愧疚感己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她又适时地提出了“分开”的想法，这会让马向阳更加珍惜她，更加不愿意失去她。
人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