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凝视带来的寒意,以及那句“深度评估”的威胁,像一块巨石压在夜歌心头,让她接下来的几天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折磨,只能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试图在那未知的“评估”中多一分自保之力。
这天,是C区例行的“工时”。所谓的“工时”,就是将囚徒们带到收容所的某个地下工场,进行一些简单但繁重的体力劳动,比如分拣废弃的机械零件,或者打磨一些不知用途的金属构件。美其名曰“劳动改造,有益身心”,实际上不过是换个地方消磨囚徒们过剩的精力,顺便榨取一点廉价的劳动力。
夜歌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擦拭一批沾满了油污和铁锈的金属管道。她拿着一块破布,机械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心思却不在这里。
“哟,这不是我们C区新晋的‘悲鸣小夜曲’嘛,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担心零大人给你的‘深度评估’套餐啊?”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夜歌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中等,穿着同样囚服的年轻男人正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枯草茎,歪着头打量着她。
男人看起来二十三西岁的样子,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桀骜和颓废。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不羁地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边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即使在这昏暗的工场里,也显得格外有神。只是此刻,那火焰中更多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
夜歌认得他。或者说,听说过他。
代号“余烬”,C区最不安分、也最令人头疼的几个“刺头”之一。据说他的“回响”能力与火焰有关,破坏力极强,但情绪极不稳定,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就与人发生冲突,甚至攻击守卫。他也是医务室“强制冷静”处理的常客。
在食堂风波之前,夜歌只是远远见过他几次,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食堂风波之后,她听老鼠说起过,“余烬”似乎对她那天爆发出的力量很感兴趣,还私下向老鼠打听过她的情况。
“有事?”夜歌的语气有些冷淡。她对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家伙,本能地保持着戒备。
“没事就不能找未来的‘重点研究对象’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余烬挑了挑眉,从墙上首起身,慢悠悠地晃到夜歌面前,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或者是什么类似东西燃烧后的味道)飘了过来。
他比夜歌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我听老鼠说,你为了他,敢跟疤脸那头蠢猪硬刚,还把整个食堂都给‘奏’停了。啧啧,有意思,真有意思。”余烬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还以为C区除了些哭哭啼啼的软蛋和只会用蛮力的白痴,就没别的乐子了呢。”
夜歌皱了皱眉,不喜欢他这种轻佻的语气,更不喜欢他把自己形容成“乐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认识一下。”余烬伸出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但手上却沾满了黑色的油污,“余烬。如你所见,一个快要烧完的,不怎么讨喜的家伙。”
夜歌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握。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余烬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收回手,在同样油污的囚服上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夜歌。
“见面礼。别误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块放了几天的糖块。不过在这里,也算是稀罕物了。”
夜歌看着那块颜色有些发暗的糖块,心中更加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余烬”突然跑来示好,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不需要。”她冷冷地拒绝。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小夜曲。”余烬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深邃了几分,“在这个鬼地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何况,我们说不定……是同类呢。”
同类?夜歌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守卫吹响了哨子,示意工时结束。
“看来聊天时间结束了。”余烬耸了耸肩,将那块糖块塞进夜歌擦拭管道的破布里,“拿着吧,算我请你的。下次‘深度评估’前吃一块,说不定能让你心情好点,少受点罪。”
说完,他转身便混入了准备离开的囚徒队伍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夜歌看着手中的破布,以及里面那块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甜味的糖块,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代号“余烬”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真的是想和自己“交朋友”,还是……另有所图?
夜歌不知道。但她知道,在这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收容所里,她必须更加小心。
因为,火焰虽然能带来温暖,但也更容易将一切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