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现场的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姜绾推着那辆锈迹斑斑的炒粉车穿过长廊时,身后传来评委们的交头接耳。“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市老板娘?”“推个破车来参赛,博眼球吧?”她指尖着车把上的木刻花纹——那是父亲当年亲手雕的向日葵,此刻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节目组导演凑过来,话筒别在领口沙沙作响:“姜女士,等会记得多提提家庭变故,越惨越好。”姜绾抬眼看他,发现对方领带夹上镶着“味之界”的logo。她笑着点头,转身时却把预先准备好的苦情台词揉成纸团,塞进了炒粉车的抽屉。
第一位选手是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摆盘用了干冰和可食用花瓣,评委们纷纷点头。轮到姜绾时,大屏幕突然黑屏,传来电流刺啦声。“抱歉,设备故障。”导演的声音带着歉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
姜绾却不慌不忙,从炒粉车里搬出瓦斯炉:“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吧。”台下哗然,司砚坐在观众席边缘,掌心沁出冷汗——她面前摆着的,正是他偷偷塞进后备箱的真空低温慢煮机。
“今天做的是外婆红烧肉。”她的声音清亮如炒勺与铁锅的碰撞,“但有些步骤,可能和大家想的不一样。”五花肉块在沸水中打了个转,油脂被逼出时,她突然掏出个电子秤:“每块肉重150克,肥瘦比例3:7,这是外婆当年在粮票时代摸索出的黄金比例。”
台下有人嗤笑:“搞科研呢?”姜绾没抬头,将肉块放进真空袋:“传统做法靠经验,今天试试用科学复刻记忆。”慢煮机的显示屏跳至63℃,她解释:“这个温度能让胶原蛋白充分融化,又不至于让肉质散架——就像外婆在煤炉前守着砂锅,文火慢炖一下午。”
炒糖色时,整个演播厅突然飘起焦糖的焦香。司砚坐首身子,看见她手里握着的,是自己送给她的“焦糖脆片专利”模具。琥珀色的糖浆裹住肉块,她突然举起铁锅转了个圈,火苗腾地窜起,在肉块表面烙出层晶亮的糖壳。
“这招‘火焰封糖’,是跟夜市老师傅学的。”她额头沁着汗,眼里却闪着光,“以前总觉得米其林离我们很远,后来发现,好的料理从来不分高低,只看有没有把心放进去。”
评委席上,那位刁难她的法式甜点大师突然开口:“你这道菜,脂肪含量超标吧?”姜绾从保温桶里取出小碗:“这是改良版,用魔芋粉代替部分油脂,口感一样绵密。”勺子切开肉块的瞬间,粉色的魔芋芯露出来,像藏在浓油赤酱里的小秘密。
林疏桐突然按亮拍灯键,亚克力板弹起的声音惊到了所有人。“我投资过三十七个餐饮项目,”她推了推金丝眼镜,“但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胶原蛋白含量算得比我的抗衰精华还清楚。”她指着大屏幕上的营养分析图,“更难得的是,你没丢了红烧肉的魂——这甜味里有乡愁,对吗?”
姜绾鼻尖发酸,想起外婆临终前塞给她的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块红烧肉。“外婆说,苦日子里的甜,要慢慢品。”她声音有些哽咽,却稳稳地端起砂锅,“这道菜我叫它‘时光慢炖’,因为好的味道,永远值得等待。”
后台,导演铁青着脸扯掉领带夹。陆沉舟躲在阴影里捏碎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反光映出姜绾在台上的剪影——她正用炒勺敲着砂锅边缘,像在敲开一扇新的大门。
“接下来是打分环节——”主持人话音未落,演播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胸前别着米其林指南的徽章。“抱歉来晚了,”他笑着看向姜绾,“但我不想错过这场把中式温情煮进科学里的实验。”
司砚猛地站起来,认出那是巴黎米其林评审团前主席。老人接过勺子,肉块在瓷盘里颤巍巍的,像极了记忆中母亲做的菜。他闭眼咽下,再睁眼时眼底有光:“我在这道菜里,尝到了时间的味道——这才是真正的创新,不是吗?”
比分揭晓时,姜绾的红烧肉以9.8分刷新了节目纪录。林疏桐上台时塞给她张名片,背面用口红写着:“下周三下午三点,聊聊把温情量化的事。”司砚混在工作人员里递给她块手帕,帕子角绣着朵小向日葵,正是她炒粉车上的图案。
走出演播厅时,天己经黑了。姜绾摸着炒粉车上的向日葵花纹,忽然笑出声。“怎么了?”司砚问。她抬头看他,眼里映着城市的霓虹:“突然觉得,就算有人想把这世界变成冰冷的实验室,总还有我们这样的人,愿意用文火慢炖的心意,对抗所有的速成与算计。”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尖:“所以,掌勺人,准备好把这份心意,炒给全世界看了吗?”
远处,某栋高楼的LED屏正在播放她比赛的片段,红烧肉的琥珀色在夜色中格外温暖。姜绾握紧炒勺,铁柄上还残留着烟火气的温度。她知道,这场暗战远未结束,但至少此刻,她用一块红烧肉证明了——有些味道,永远无法被模仿,因为那是用真心作料,用时光入味的人间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