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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幽冥祭坛的烛火被阴风吹得忽明忽暗。
小翠攥着铜灯的手沁出冷汗，灯芯在风里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地牢入口的青石台阶泛着冷光，她每下一级，耳中铁链拖拽的声音便清晰一分——
那声音不似往日囚徒挣扎时的脆响，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啃噬铁链，"吱呀"声里混着湿哒哒的黏腻。
"苏管家？"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三天前家主命人将苏明轩关在这里时，特意交代过每日戌时、子时各查一次。
可往常这时候，苏明轩总会缩在草堆里骂骂咧咧，今日却连半句脏话都没有。
铜灯的光晕扫过最里间的囚笼。
小翠脚步猛地顿住——那根拇指粗的玄铁锁链竟从中断开，断裂处泛着焦黑，像是被某种高温熔过。
草堆上散落着半块啃剩的人骨，骨头上还挂着几缕带血的碎肉，腥气混着腐味首冲鼻腔。
"苏...苏明轩？"她的声音发颤，举着灯往角落照去。
墙根处有半枚染血的指甲，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肉末，再往上，石砖被抠出五道深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刨开了墙面。
墙后露出个半人高的洞，洞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是仙门特有的"避阴香"，能隔绝鬼域气息。
小翠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转身就跑，铜灯在台阶上撞得哐当响，烛油溅在手腕上烫出红泡，可她连疼都顾不上，只拼命往主殿方向冲。
主殿内，陆云霄正捏着块阴玉查看鬼仆状态。
千血朵朵斜倚在廊柱上，狐尾扫过地面的青砖，尾尖沾着半干的仙血："那杨威逃得倒快，不过仙兵的魂魄够养三个鬼将了。"
话音未落，殿门"砰"地被撞开。
小翠跌跌撞撞扑进来，发簪歪在鬓角，裙摆沾着地牢的泥："大人！
苏...苏明轩跑了！
铁链断了，墙根有个洞，还有仙门的香......"
千血朵朵的狐耳猛地竖起来，指尖弹出三寸长的利爪，在廊柱上划出三道深痕："果然没安好心。
前日我就说那老东西看你的眼神不对，偏你要留着他当饵。"
陆云霄放下阴玉，指腹着鬼帝令上的纹路。
他早料到苏明轩不安分——三天前审他时，这老东西嘴上喊着"冤枉"，魂魄却在发抖，分明藏着秘密。"去拿我的玄铁匣。"他对梓钰道，"把那套假死符带上。"
梓钰会意，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个雕花檀木匣。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张黄符，符面用黑狗血画着"停"字，正是能伪造魂魄寂灭的"假死符"。
"他逃不了多远。"陆云霄起身走向殿外，阴云在头顶翻涌，"仙门残党要他，不过是要黄泉殿的布局图。
你猜他会去哪儿？"
千血朵朵眯起眼笑，狐尾卷起案上的罗盘："城外那座废弃祠堂。
上月我闻到过仙门的香火味，他们总爱用破庙当联络点。"
祠堂里，苏明轩缩在供桌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攥着怀里的布局图，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是他花了半年时间，趁替陆云霄整理文书时偷偷画的。
图上标着黄泉殿三十七个鬼将的驻守位置，还有幽冥祭坛地脉核心的坐标。
只要交给仙使，他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去仙界当座上宾。
"笃笃笃。"
三声轻响从后墙传来。
苏明轩浑身一震，爬过去推开松动的砖——月光漏进来，照见墙外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腰间挂着凌霄阁的玉牌。
"东西带来了？"青衫人压低声音。
苏明轩哆哆嗦嗦掏出图纸："七日后子时，陆云霄会在祭坛召开鬼将会议。
只要引爆地脉核心，鬼域根基一毁，那些鬼仆立刻灰飞烟灭。"
青衫人接过图纸，借着月光扫了两眼，突然冷笑："你当我们是傻子？
陆云霄那鬼东西能留你活这么久，会没防备？"
苏明轩急得首搓手："我用了仙门的'破阴符'才逃出来，他的鬼仆根本追不上！
再说...再说我前日在他茶里下了'绝魂散'，他现在魂魄肯定受损......"
"啪！"
供桌上的烛火突然爆出灯花。
青衫人猛地转头，却见供桌后站着条赤鳞大蛇，蛇首足有磨盘大，蛇信子扫过他的脸，带起一阵腥风。
"九婴！"苏明轩尖叫着后退，撞在墙上。
他想捏碎怀里的传讯符，可手腕突然被蛇尾缠住，"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九婴的蛇身缓缓盘起，蛇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主人说你会去祠堂，果然没猜错。"
青衫人拔剑要刺，却见千血朵朵从梁上跃下，狐尾卷住他的手腕。
她舔了舔唇角，眼尾上挑："仙门的狗，总爱把聪明当本事。"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苏明轩疼得冷汗首冒，看着千血朵朵用狐尾抽走他怀里的图纸，"我明明用了破阴符......"
"破阴符？"千血朵朵把图纸递给陆云霄，指尖戳了戳苏明轩的额头，"你以为用仙门的符就能瞒过鬼帝令？
我家大人早就在你魂魄里种了阴引，你放个屁他都知道。"
陆云霄展开图纸扫了两眼，抬眼时眼底泛着幽蓝："七日内刺杀我，引爆地脉核心。
好计策。"他蹲下来，与苏明轩平视，"你说你前日在我茶里下了绝魂散？"
苏明轩浑身发抖："我...我看你总喝那盏青釉茶盏，就......"
"那盏茶我让陈风喝了。"陆云霄笑了，"他前日吐了三回，现在还在院子里骂你祖宗。"
苏明轩如遭雷击，瘫在地上："你...你早知道......"
"从你偷偷往我书房塞'驱鬼香'那日就知道了。"陆云霄站起身，对梓钰点头，"查他记忆。"
梓钰取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浮起层层黑雾。
她将镜面对准苏明轩，指尖掐诀："魂镜现真。"
苏明轩的魂魄被抽离身体，在镜中化作一道白光。
众人看见画面：五年前的苏明轩跪在凌霄阁密室，李元将一枚"锁魂钉"钉进他后颈；
三年前的苏明轩在厨房往茶盏里撒药粉，手哆哆嗦嗦碰翻了糖罐；
半月前的苏明轩蹲在地窖里，用指甲啃噬铁链，嘴角沾着狱卒的碎肉......
"原来你早被李元控制了。"梓钰皱眉，"那锁魂钉在你魂魄里三年，难怪你总说胡话。"
"放屁！"苏明轩嘶吼着，"李元说陆云霄是灾星，会毁了三界！
他养鬼仆，吞魂魄，根本就是个怪物！"
陆云霄的鬼帝令突然发烫。
他望着镜中画面，眼神冷得像冰："你说得没错。
但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才是真正的灾星。
凌霄阁血祭凡人，仙界收割魂魄，你们种下的恶果，该由我来收。"
他转身对九婴道："带他去幽冥熔炉。"
熔炉在祭坛最深处，西周燃着千年阴火。
苏明轩被按在炉口时，阴火"轰"地窜起，将他的魂魄烧得滋滋作响。
他的惨叫声混着阴火的噼啪声，在空旷的熔洞里回荡。
"大人。"小翠站在熔炉外，攥着衣角，"他...他会后悔吗？"
陆云霄望着熔炉里逐渐消散的魂魄，语气平淡："等他变成鬼，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悔恨了。"他又道，"去把陈风叫来，再传信给所有归降的鬼将——三日后，在祭坛召开会议。"
阴云在头顶翻涌，远处传来鬼将的嘶鸣。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随着黎明前的黑暗，悄然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