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跑得急,军大衣下摆扫过积雪,顾砚舟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两人冲进村公所时,老周头正举着梆子站在门槛上,花白胡子结着冰碴:“东头晒谷场的草垛子动了!我瞅着像有人影晃!”
林疏桐扶着门框喘气,掌心还攥着方才在灶前没磨完的灵泉稻。
前世牛棚里啃树皮的酸苦突然涌上来,她捏紧米粒,珍珠似的触感硌得掌心生疼 —— 这回,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青禾村的粮袋子抢走。
顾砚舟摘下军帽拍落雪,军大衣下的驳壳枪轮廓随着动作起伏:“老周叔,去把民兵队的人喊来。” 他转头看向林疏桐,眼底的火比灶膛里的炭还旺,“陈参谋派了三个同志在镇东头接应,带着电台和枪。我今早去供销社,就是跟他们碰的头。”
林疏桐猛地抬头。
前世顾砚舟总在暗里护着她,首到最后被老鹰的人拖走时,她才看见他军大衣下的枪套。
今生他终于肯把底牌摊开,她喉头发热,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雪水打湿的领口:“顾大哥,咱们这回要把网撒得更密些。”
村公所的油灯 “噗” 地炸了灯花。
不多时,二十来个村民攥着锄头、扁担挤了进来。
王婶的棉袄袖口还沾着灶灰,赵叔摸出旱烟杆敲了敲桌角:“桐丫头,你说咋办,咱们听着。”
林疏桐站上条凳。
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柳芳勾结老鹰的余孽,想把青禾村当跳板运赃物。” 她摸出块染了茶渍的布 —— 那是今早从柳芳陪嫁箱子里翻出的,“这是他们的联络暗号,三长两短的梆子声,草垛子动三下。”
王婶的小儿子拽了拽她衣角:“姐,那咱们会不会像去年老李家那样,粮票被搜走?”
“不会。” 顾砚舟突然开口。
他往火盆边凑了凑,军大衣上的雪水滴滴答答落进炭里,“陈参谋说北京的批文三天到,到时候青禾村的粮库就是重点保护对象。” 他看向林疏桐,嘴角扯出点笑,“再说了,咱们桐桐早把灵泉稻撒进空间田了,等这批稻子熟 ——”
“够全村吃半年!” 赵叔猛地拍桌,旱烟杆 “咔” 地断成两截。
他弯腰捡杆子,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我带五个壮小子守村西,二柱家的狗娃子耳尖,让他跟我巡夜。”
林疏桐弯腰把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塞进赵叔手里:“赵叔,您带民兵队守村口,我让小红在村东头放哨。” 她转头看向缩在门角的麻花辫姑娘,“小红,你腿脚快,要是看见穿黑棉袄、戴蓝围巾的人 ——”
“撒腿就跑,先去村公所敲梆子!” 小红脆生生接话,冻红的手指把裤兜捏得鼓鼓的 —— 那是林疏桐今早塞给她的灵泉煮的红薯干,“姐,我保证比狗娃子的耳朵还灵!”
夜更深了。
林疏桐送走最后一批村民时,雪己经没了鞋帮。
顾砚舟蹲在门口帮她系棉鞋绳,指尖碰到她冻得发硬的脚面,突然攥紧:“桐桐,要是等会儿我跟赵叔去村后林子 ——”
“我知道。” 林疏桐蹲下来,和他平视。
雪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霜,“你去查老鹰藏的家伙,我守着村公所。但顾大哥……” 她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驳壳枪,“你得答应我,子弹留一颗给我。”
顾砚舟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把她拽进怀里,军大衣裹着两人,雪水顺着帽檐滴在她后颈:“上辈子没护住你,这辈子……”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就算拿命换,也得让你站在太阳底下。”
“姐!姐!”
尖锐的喊声刺破雪幕。
小红的麻花辫上挂着冰珠,跌跌撞撞冲进院子,裤腿沾着泥,“村…… 村口!有七八个穿黑棉袄的,扛着麻袋!带头的那个…… 那个脖子上有刀疤!”
林疏桐的棉鞋 “咔” 地踩碎块冰。
她转身去抓墙角的铜盆,顾砚舟己经把驳壳枪塞进她手里:“我带民兵从西边绕,你从东头截!” 他替她系紧帽带,指腹擦过她冻红的鼻尖,“桐桐,记着 ——”
“灵泉稻在空间第三层,够全村吃半年。” 林疏桐把铜盆往肩上一扛,转身冲进雪夜。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前世牛棚里的寒风突然远了,远得像隔了座山。
村口的老槐树在雪幕里投下黑影,影里有模糊的人影晃动。
林疏桐攥紧驳壳枪,铜盆在手里撞出闷响 —— 这一回,她不是被护着的那一个了。
林疏桐的棉鞋踩碎积雪的声音比心跳还急。
老槐树的影子在雪幕里摇晃,她贴着树干屏住呼吸,睫毛上的雪粒化了又冻,在眼皮上结出薄冰。
领头那人转过半张脸,刀疤从左眉骨斜贯到下颌 —— 正是半月前被顾砚舟打落两颗门牙的 “老鹰” 外围成员。
当时这人被民兵捆在村公所,嘴硬说自己是走亲戚迷了路,此刻却带着七八个同伙,麻袋口露出半截油布,隐约能看见金属反光。
“老大,那知青点的破仓库真藏着账本?” 有个瘦子缩着脖子搓手,“我瞅着那丫头片子细皮嫩肉的,能藏啥宝贝?”
刀疤甩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懂个屁!林正业的账本能换半条命,那小贱蹄子要是没藏着,柳芳能花十块大洋买咱们的命?” 他踹了脚麻袋,“赶紧搬,等雪停了镇上来人,老子连雪渣都捞不着!”
前世柳芳正是用这套 “账本换命” 的把戏,把她骗去牛棚当替罪羊。
她盯着刀疤腰间鼓起的枪套,喉间泛起铁锈味 —— 顾砚舟说陈参谋的人在镇东头,可民兵队绕西头至少还要一刻钟。
“嘘 ——” 刀疤突然竖起耳朵。
林疏桐后背抵紧树皮,听见自己血管里的轰鸣声。
雪粒子打在麻布袋上沙沙响,瘦子搓手的声音突然停了,“老大,好像有动静……”
“放屁!” 刀疤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许是门牙没长好),“赶紧搬,搬完去镇西头找老七,他弄了两斤猪肉 ——”
话音未落,林疏桐听见西边传来枯枝断裂声。
是顾砚舟带民兵绕过来了!
她攥紧驳壳枪的手松了松,又摸到兜里的铜哨 —— 这是和顾砚舟约好的暗号,三短一长是总攻。
可刀疤的人有枪,民兵手里只有锄头扁担……
“等等。” 她突然按住想吹哨的手。
前世牛棚里,她就是因为急着反抗才被打断腿;今生要赢,得把网收得更紧些。
她退后半步,雪堆里的碎冰硌得脚踝生疼,却弯起嘴角 —— 刀疤要找账本?她早把真账本封进空间第二层,用旧报纸糊了个假的塞在仓库梁上。
夜更深了。
林疏桐猫着腰绕到村后柴房,门闩刚落下,空间特有的清凉便裹住她。
灵泉田的稻子抽了新穗,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她摸了把稻粒,比前世牛棚里的树皮软和十倍。
储物阁第三层码着二十袋灵泉米,最上面压着包油纸 —— 是今早用灵泉鸡换的工业券,够给民兵队换十把铁锹把儿当武器。
“桐桐?” 顾砚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雪水的凉意。
他掀开门帘时带进半片雪花,落在她发间,“刀疤的人搬了麻袋往村西头去了,赵叔带着民兵追呢。你方才怎么没吹哨?”
林疏桐把假账本的事说了,末了捏了捏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我让小红盯着镇西头的老槐树,要是刀疤的人去会老七……” 她指了指空间底层的年代商店,玻璃柜里的粮票闪着淡金色光,“顾大哥,咱们得给他们准备份‘见面礼’。”
顾砚舟突然笑了,眼尾的雪粒跟着晃:“我就知道,咱们桐桐的算盘珠子,能把老鹰的爪牙都崩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六颗子弹,“陈参谋给的,说是德国造,比咱们的驳壳枪还利。”
林疏桐刚摸到门闩,小红的声音就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哭腔:“村…… 村口老槐树下,我看见柳芳了!她穿着灰大衣,跟个戴眼镜的男的说话,手里还拿着…… 拿着您上次给我的那种灵泉稻!”
林疏桐的手顿在半空。
灵泉稻的米粒只有空间能种,柳芳怎么会有?
她转头看向顾砚舟,他眼里的火 “腾” 地烧起来 —— 那是前世牛棚里,他被拖走时眼里的光,是今生在雪夜里替她系棉鞋绳时的热。
“小红,你看清那男的长啥样?” 顾砚舟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戴金丝眼镜,左眼皮有颗痣!” 小红抽着鼻子,“他们说…… 说‘东西在知青点仓库梁上,等雪停了就动手’。姐,梁上的不是您的假账本吗?”
林疏桐突然想起今早柳芳摔碎的茶碗。
当时她蹲在灶前磨灵泉稻,柳芳端着茶盘经过,茶碗 “啪” 地掉在脚边,碎片溅到她裤腿上 —— 原来不是手滑,是在偷米粒!
雪粒子又密了。
林疏桐摸出空间里的灵泉稻,米粒在掌心里发烫。
她看向顾砚舟,他己经把子弹压进枪膛,军大衣下的驳壳枪轮廓像头醒过来的狼。
“顾大哥,” 她把铜哨塞进他手里,“这次,咱们的网要撒到柳芳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