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舟哥。”她仰起脸,月光漏过槐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碎影,“我得回村找赵叔。白菜车寅时就要出村,暗格的机关得当面教他。”
顾砚舟的手指在她手背上重重按了下,是摩斯密码的“危险”。
可不等他开口,林疏桐己经抽回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腰间——那里别着她塞给他的灵泉浸过的辣椒包,“我绕着晒谷场走,王大爷的狗认我。
你去西头老槐树上盯着柳芳院子,她房里灯要是灭了又亮,准是在烧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砚舟望着她猫一样轻手轻脚往村东头挪的背影,喉结又滚了滚。
他摸出兜里的辣椒包,灵泉的青草香混着辣椒辛味窜进鼻腔——这是林疏桐今早塞给他的,说要是被人围了,撒一把能顶半刻钟。
他低头扯了扯军大衣领子,阴影里的嘴角却翘了半分。
这丫头,总把算计藏在甜丝丝的糖衣底下,偏生让人甘之如饴。
林疏桐绕开晒谷场的石磨时,听见王大爷的老黄狗“汪”了一声,又乖乖趴下——她今早给狗喂了灵泉泡过的骨头,现在那畜牲见了她比见主人还亲。
转过最后一道篱笆,赵叔家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个佝偻的影子,是赵叔在补牛绳。
“桐丫头?”赵叔听见敲门声,手忙脚乱去拔门闩,灯芯子被风扑得忽明忽暗,“这么晚……”
“赵叔。”林疏桐跨进门,反手闩上木门。
林疏桐把红薯掰开,露出藏在中间的纸页——那是她抄的账本关键页,“明早您的牛车装二十斤白菜,最底下那层菜帮子里有个暗格,您用我给的铜钥匙拧第三根菜梗。”她从兜里摸出个铜钥匙,在油灯下泛着暖黄的光,“车走后山路,绕开南坡的土地庙。要是有人截车……”
“没人能截。”赵叔把钥匙攥进掌心,指节捏得发白,“我赶了三十年牛车,后山路的石头缝儿都认我。再说……”他突然掀开裤脚,露出绑在小腿上的杀猪刀,“当年跟着林老爷走货,这刀砍过三个劫道的。”
林疏桐望着那把磨得发亮的刀,喉咙突然发紧。
这一世,该她护着这个老人了。“赵叔,您记着,到了镇里先找李铁匠,他铺子里有个红漆木箱……”
“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林疏桐猛地住了口,侧耳听了听——是后半夜的三更梆子,比前半夜沉了几分。
她站起身,把剩下的半块红薯塞进赵叔手里,“您歇着,我回知青点。”
赵叔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味道混着泪,“桐丫头,你放心。当年没能护住太太,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
林疏桐推开门时,夜风卷着槐花香扑了满脸。
她望着知青点方向的几点星火,突然弯起嘴角——从今晚开始,她要让柳芳觉得,她不过是个急着证明自己的傻丫头。
她踩着月光往知青点走,完全没注意到,西头老槐树上有道黑影正跟着她移动。
顾砚舟望着她发顶的小卷毛,摸了摸兜里的辣椒包,嘴角终于完全扬了起来——这丫头,连“示弱”都是算计好的。
不过这样也好,等柳芳那条毒蛇咬上来时,他正好能替她捏住七寸。
林疏桐站在知青点门口。
她望着窗纸上映出的顾砚舟的影子,摸了摸颈间的银锁——灵泉在空间里轻轻荡着,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明天,该是她给柳芳撒网的时候了。
晨雾未散时,林疏桐己挎着竹篮出了知青点。
她特意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梢沾着露水,远远瞧着像株被晨风吹软的芦苇——这副模样,最能消弭柳芳那类人的戒心。
“桐丫头!”王婶正蹲在井边洗青菜,抬头见她过来,手腕上的银镯子碰得叮当响,“以前不是说跟我学纳鞋底?我那顶针可给你留着呢!”
林疏桐脚步一顿,指尖轻轻绞住篮绳——这是她今早第三次“偶遇”王婶了。
前世她总缩在屋里,哪知道王婶的大儿子在镇上调货,最是消息灵通。“婶子手最巧,我早盼着学呢。”她弯着眼睛凑过去,竹篮里的红薯干随着动作晃出半块,“今早赵叔给的,您尝尝?”
王婶捏起红薯干咬了口,甜得眯起眼:“赵叔那牛车今早可早着呢,天没亮就往镇里去了。”她压低声音,往柳芳家方向努努嘴,“昨儿后半夜张妈还在院里骂骂咧咧,说什么‘碎布招了耗子’,您说这柳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折腾些……”
她早算到柳芳会为那块浸了灵泉红薯泥的帕子闹心——灵泉引虫,张妈今早准得扫半笸箩蚂蚁,哪有精力盯着赵叔的车?“婶子可瞧见外村人来?”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拨弄井边的青藤,“我表姐说要寄东西,可别让生人拿错了。”
王婶刚要开口,院角的老母鸡突然扑棱着飞过篱笆。
林疏桐余光瞥见道灰影闪过柳芳家后墙——是顾砚舟的军大衣边角。
她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笑着拽住王婶的胳膊:“婶子您看,那不是李奶奶的芦花鸡?我帮您抓!”
等她绕到村东头老槐树下时,顾砚舟己靠在树干上,军大衣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他指尖转着片槐树叶,见她过来,叶尖轻轻点了点她手背——这是他们约好的“有情况”暗号。
“今早上卯时三刻,村里来了个戴草帽的外乡人。”顾砚舟声音压得比蝉鸣还轻,指腹蹭过她腕间被槐刺刮出的小伤口,“那人身量敦实,左手小拇指缺了半截,他们在偏房说了盏茶的话,我听见‘十五号’、‘黄浦江’几个字。”
林疏桐的瞳孔猛地缩紧。
前世林正业外逃的船,正是十五号从黄浦江出发!
她攥住顾砚舟的袖口,灵泉在空间里翻涌成小漩涡——这是她心绪激荡的征兆。“他手里拿东西了吗?”
“布包,方方正正。”顾砚舟反手扣住她发抖的手,拇指她虎口的薄茧,“像装着账本。”
林疏桐突然笑了,甜得像含了块灵泉泡的麦芽糖:“砚舟哥,柳芳以为我是没牙的兔子,可兔子急了也会蹬爪呢。”她从兜里摸出颗野莓,塞进他嘴里,“今晚戌时,我去菜窖‘找’东西。”
顾砚舟含着野莓,酸甜味漫开时,己明白她的打算——要在柳芳眼皮子底下“藏”些假宝贝。
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喉结动了动:“我去引开张妈。”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发懒。
林疏桐挎着竹篮晃进菜窖,故意让竹篮磕在青石门槛上,“哐当”一声。
躲在玉米垛后的小梅缩了缩脖子——这是柳芳塞给她的任务:盯着林疏桐,看她能捣什么鬼。
林疏桐蹲在白菜堆前,指尖在第三层菜帮上敲了三下。
这是她和赵叔约的暗格位置,此刻却从空间里摸出块油布,裹了块生锈的铜锁和半卷旧报纸——都是从空间最底层翻出的“破烂”。
她故意把油布角露在菜帮外,又装作慌张地掩了掩,这才提着空篮往外走。
“梅姐?”她刚跨出菜窖,就撞进小梅怀里,竹篮“啪”地掉在地上,“您怎么在这儿?”
小梅捏着衣角后退半步。
林疏桐身上飘来股淡淡的青草香——和今早她在菜窖闻到的一样。“我……我来捡鸡蛋。”她低头去捡竹篮,瞥见菜窖里露出的油布角,心跳陡然加快。
林疏桐望着小梅泛红的耳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她摸出空间里的灵泉瓶,往袜子补丁上滴了一滴——明早这补丁准会开线,她正好“着急”去菜窖找针线。
窗外传来张妈尖利的骂声:“死丫头片子,敢在菜窖藏东西!”林疏桐捏着袜子的手顿了顿,嘴角慢慢扬起。
她知道,此刻柳芳正捏着那块油布,盯着生锈的铜锁和旧报纸,气得浑身发抖——就像前世她捏着那叠假账本时一样。
而在空间里,灵泉突然泛起涟漪。
最底层的年代商店悄悄亮起盏小灯,柜台上摆着包新到的蓝布——那是林疏桐今早用十斤灵泉白菜换的。
她望着那抹蓝,指尖轻轻抚过,心里己有了新的盘算。
今夜的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