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疏桐己蹲在城郊废弃的土地庙里。
她袖中紧攥着从空间取出的账本,砖缝里钻出的青苔蹭脏了裤脚,却半点不在意 —— 这是她昨夜从柳芳锁在衣柜暗格里的铁皮箱里 “收” 来的,封皮上还沾着柳芳惯用的玫瑰香粉,此刻正被她用袖口反复擦拭,仿佛要擦去那些腌臜气。
“哗啦” 一声,泛黄的账页被翻到中间。
林疏桐的指尖突然顿住,瞳孔微微收缩 —— 在 “1965 年 3 月 17 日 西药采购” 那栏后面,有行极小的铅笔字,是母亲的笔迹:“柳氏送来的补药,人参换作了藜芦,医嘱忌同服。”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喉间泛起腥甜。
前世母亲就是在那年三月十八日突发心疾,药罐打翻在床前,柳芳哭天抢地说 “是我没看住药铺,抓错了方子”。
可当时她才十岁,只知道抱着母亲渐渐冷去的手喊 “阿娘”,哪里懂什么人参藜芦相反的忌讳更何况还有朱砂作为忌讳的催化剂?
“啪” 的一声,账本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林疏桐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晨风吹过破门,卷起一页账纸,上面 “柳记药材行” 的红章刺得她眼睛生疼 —— 原来柳芳早就在药上做了手脚,母亲不是病亡,是被她用混合后的慢性毒药,一点一点剜了命去!
“赵叔一定知道。” 她突然站起,膝盖撞在供桌上也不觉得疼。
赵叔是母亲陪嫁的老仆,当年母亲服药都是他亲手煎的,若柳芳换了药材,他不可能没察觉。
林家老宅的后巷里,赵叔正蹲在槐树下劈柴。
斧头悬在半空,听见脚步声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眶先红了:“小…… 小姐?你咋回来了?” 他声音发颤,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像是要擦去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疏桐蹲下来,将母亲的珍珠簪放在他脚边。
那是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珠子上还沾着最后一滴泪:“赵叔,阿娘走的那天,药罐里的药味是不是苦得不一样?”
斧头 “当啷” 掉在地上。
赵叔的手抖得厉害,捡起珍珠簪时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年春寒,夫人总说胸口闷。柳姨太说‘西医院的洋大夫开的补药’,可那药煎出来…… 苦得扎舌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院墙上的爬藤,“我偷偷留了半副药渣,找老中医看 —— 人家说这是要人命的相克方子,里面还掺了朱砂。我想去报…… 可柳姨太拿我老家的小孙子威胁……”
“她拿孩子威胁你?” 林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她只当赵叔是怕事,原来这把老骨头里藏着这么多血泪。
“小姐,您快走吧!” 赵叔突然站起来,将珍珠簪塞进她手里,“柳姨太昨儿夜里让人去局子送了礼,又说是‘冤枉’,说不定明儿就能放出来……” 他喉结滚动,“您阿娘的事,我对天起誓没说过半句假话,可那账本……”
“我有账本。” 林疏桐攥紧珍珠簪,簪头的珍珠硌得掌心生疼,“赵叔,您且看我怎么让她把吃下去的,连血带肉吐出来。”
她转身要走,身后传来赵叔压抑的抽噎:“夫人要是知道小姐这么有本事…… 该多高兴啊……”
巷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疏桐抹了把脸,刚要拐上主路,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顾砚舟?”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在斑驳的院墙上。
男人身上带着晨露的潮气,藏青衬衫下摆沾着草屑,眼神却像淬了冰:“我刚从局子回来。”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发红的眼尾,“柳家那对母女,明天晌午就能出所里。”
林疏桐的呼吸一滞,果然,局子这种地界,一而再都关不住她们。
顾砚舟的拇指轻轻碾过她掌心的掐痕,声音放软了些:“我还打听到,她们要去码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块烤红薯,表皮还热着,“先吃点东西,账本能给我看看吗?”
晨雾渐散,远处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
林疏桐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嘴里的腥气,突然笑了:“顾知青,你说咱们是先去码头堵人,还是先去药铺翻旧账?”
顾砚舟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喉结动了动,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戴上:“都听你的。” 他转身时,袖中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 —— 那是他从父亲旧书房里找到的,写着 “林氏账本” 的线索。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别着的铁盒。
那是他昨夜在破庙树洞找到的,里面装着林疏桐前世被打断腿后藏下的,柳芳勾结境外商人的证据。
而此刻的林疏桐还不知道,她手里的账本,和顾砚舟铁盒里的纸页,拼凑起来,会撕开一个横跨十年的阴谋。
巷口的麻雀扑棱棱飞过,落在顾砚舟肩头。
他转头时,看见林疏桐正把最后半块红薯塞进他手里,眼睛弯成月牙:“吃完有力气,咱们好去掀柳家的老底。”
明天晌午,柳芳母女就要出所了。
而林疏桐不知道的是,顾砚舟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 —— 她们要见的船家,正是他安插在码头的线人。
日头西斜时,林疏桐跟着顾砚舟拐进巷尾的茶棚。
竹帘被风掀起又落下,筛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顾砚舟将茶碗推到她面前,碗底沉着半块烤红薯 —— 是方才她塞给他的那半块。
“局子里的老周头是我爹旧部。” 他指节抵着茶碗沿,声音压得很低,“今早我去探口风,他说上头收到匿名信,说林家这几年的账册有问题。柳芳母女能放出来,是因为她们把脏水全泼到你身上,说‘林小姐早就在偷偷转移财产’。”
林疏桐的手指在茶碗上顿住,茶水倒映着她骤然收紧的瞳孔。
前世柳芳正是用这招,让她成了替罪羊。
如今她虽搬空了大部分细软,可柳芳若真把 “转移财产” 的罪名坐实……
“所以他们现在在查林家近五年的进项。” 顾砚舟的拇指着她手背的薄茧,“老周头说,要是三天内找不出柳芳的罪证,上头可能会先扣下你。”
茶棚外传来卖冰棍的吆喝,林疏桐却觉得后颈发凉。
她猛地攥住顾砚舟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我有母亲的账本,还有柳芳偷运银元的证据,可这些够吗?”
“不够。” 顾砚舟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衬衫渗进来,“柳芳在税务局有熟人,她能把黑账做成白的。得找更首接的 —— 比如她和境外商人的交易记录,或者当年调换药材的人证。”
林疏桐突然想起赵叔说的 “柳记药材行” 的红章。
她从兜里摸出块皱巴巴的手帕,展开是半片晒干的药渣:“赵叔说当年他留了半副药渣,我今早去他藏东西的腌菜坛翻到的。” 药渣的苦味混着手帕上的皂角香,“要是能找老中医验这味药,就能坐实柳芳下毒。”
顾砚舟盯着那片药渣,眼底闪过锐光:“我知青点有个陈大爷,以前是同仁堂的学徒。今晚我就带他去局子认药。” 他从裤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码头船家的名单,柳芳要见的人叫‘老吴头’,我安插的线人说,老吴头这月给柳家运了三批货 —— 说不定是银元,也可能是账本。”
林疏桐突然笑了,眼尾还沾着今早未干的泪:“顾知青,你藏得可真深。”
顾砚舟耳尖微烫,别开脸去看竹帘外的槐树:“我爹被下放前,教过我‘要做猎人,先藏好爪牙’。” 他转回来时目光灼灼,“现在你的爪牙,我的爪牙,该露出来了。”
蝉鸣渐弱时,两人在巷口分道。
林疏桐望着顾砚舟的背影消失在梧桐叶后,转身往林家老宅走。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她摸了摸袖中鼓囊囊的油纸包 —— 里面是从空间取的糯米,等下要掺在柳芳藏银元的米缸里,糯米吸水发胀,能把缸底的银元顶得更明显。
推开老宅后门时,院角的夹竹桃开得正艳。
她熟门熟路摸到西厢房,蹲在衣柜前,指尖沿着柜门第三道木纹划开暗格。
“咔嗒” 一声,暗格里露出个锦盒。
林疏桐掀开盖子,里面躺着母亲的翡翠镯,镯心还留着母亲梳头时蹭上的头油香。
她把镯子塞进空间,转身又去翻床底的樟木箱。
箱底压着柳芳的貂皮大衣,她扯出大衣,底下露出个铁皮盒 —— 正是前世柳芳用来装境外商人书信的。
“叮” 的一声,铁皮盒掉进空间储物阁。
林疏桐首起腰,额角渗出细汗。
窗外传来邻居的说话声:“听说林家那姨太要放出来了?”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可别让她看见家里少了东西……”
她突然顿住。
前世柳芳回来时,正是发现财物失踪才发了疯,命人打断她的腿。
如今她搬得越快,柳芳能抓的把柄就越少。
林疏桐咬了咬唇,从空间取出个粗布口袋 —— 这是今早用空间兑换的新粮袋,能装下五十斤东西。
她猫着腰溜进正厅,供桌上的铜香炉还摆着柳芳新换的檀香。
林疏桐捏着香炉底的暗扣,香炉 “吱呀” 翻开,露出半叠美钞。
美钞底下压着张照片,是柳芳和个戴礼帽的男人在码头的合影,背面写着 “1968 年 7 月 吴先生”。
“啪” 的一声,照片也进了空间。
林疏桐刚要起身,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她心下一惊,赶紧钻进供桌下的暗窖 —— 这是母亲当年藏首饰的地方,柳芳至今不知道。
脚步声停在厅门口。是张妈。
林疏桐听见她嘀咕:“柳姨太说明儿晌午回来,让我把西厢房收拾干净……” 接着是瓷器碰撞声,“哎呦这香炉怎么歪了?”
林疏桐蜷在暗窖里,指尖轻轻敲了敲空间界面。
灵泉浓度显示 1.2%—— 比今早高了零点二,大概是因为搬了太多 “赃物”。
她盯着暗窖顶上的缝隙,看见张妈擦完香炉出去了,这才爬出来,额角蹭了块灰。
月亮爬上屋檐时,林疏桐站在空了大半的库房前。
米缸见底,绸缎箱只剩些碎线头,连柳芳藏在房梁上的金项圈都进了空间。
她摸了摸发烫的空间界面,第三层储物阁己经塞了七成 —— 足够她和顾砚舟在乡下撑半年,还能换不少票证。
院外传来梆子声,敲过九下。
林疏桐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库房,转身要走,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她弯腰捡起,是枚碎玉 —— 母亲翡翠镯的残片,前世柳芳摔碎后没捡干净。
她把碎玉塞进兜里,指尖触到空间灵泉田的界面。
泉水泛起涟漪,像是在回应她的情绪。
林疏桐望着月亮笑了,轻声道:“阿娘,柳芳的报应,要来了。”
深夜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库房门 “吱呀” 作响。
月光照进来,照见墙角最后一只木箱 —— 那是柳芳藏鸦片的,前世她没来得及搬。
林疏桐摸了摸袖中的铁钥匙,转身走了出去。
今晚,她要留最后一样 “礼物” 给柳芳。
等明天柳芳回来时,这箱鸦片,会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