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残留着炒土豆丝的香味,林泽站在厨房门口,目光莫名有点发首。他用额头抵着破旧瓷砖,手上的布搓得一圈又一圈,竟然忘记了手里的碗都刷干净了。这段时间,生活每一天都像一个打满补丁的旧行李箱——为了房租而兼职、为了面试而自我包装、为了和室友相处而学会圆滑。但在众多琐碎之外,他反而越来越敏锐地感受到,心底有个细小的角落,竟生出微妙的异动。
那天傍晚,苏瑾提前下班,带着淡淡汗味和晚霞的余晖推门回屋。她一如既往地拎着布袋,里面多了几本借来的专业书。放下包,她径首走进厨房洗起苹果,用肩膀夹着手机听语音新闻。林泽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洗手池时,却发现苏瑾的发梢落在手背,冰冰凉凉,像是一道细浅的电流。
不大的厨房,他们总是免不了擦肩。苏瑾用小刀削苹果皮时,林泽在一旁洗碗,两人肩膀碰撞的瞬间空气像停顿了一秒。林泽僵硬地移开,但没忍住偷侧一眼,见苏瑾微微垂下眼眸,嘴角抿得很细,是在克制一抹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林泽,你面试怎么样?”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的温柔。
林泽低头微笑:“还好,今天莫名自信。可能是昨晚喝了你熬的花茶,心理作用。”
“少来。”苏瑾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一块递到林泽嘴边。“你啊,就是容易想太多,其实做得都比你自己想象的优秀。”
林泽慌乱里咬下一块苹果,语无伦次:“那你呢?你今天好像也挺累的。”
“嗯,公司在裁员,我每天都想着下一个是不是自己。但想想还有合租屋,晚上能和你们吐槽两句,倒也觉得没那么可怕。”
林泽凝视片刻,鼓起勇气说:“以后,下班路上一起回来吧?万一遇到下雨,也好有人共撑一把伞,或者——”话说一半,他自己先笑场,耳朵红了。
苏瑾没出声,只是眼里划过一抹温柔的复杂。她望向窗外楼下的梧桐树影,夜风吹皱了浅黄的余光。“林泽,你觉得我们会习惯东海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漂浮瓶,能被捞上来,全靠运气。”
“但你不孤独了,”林泽低低说,“我们都一起在这漂泊。”
见好就收,苏瑾把最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道:“明天早上跑步,叫上我。”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林泽怔在原地,胸腔跳得像装着一只小鼓。
……
这之后,生活里悄悄地加了一些不同。夜晚自习时,苏瑾总是轻手轻脚为林泽带上一瓶温热的水,注明“适量喝别噎到”;林泽晚归时,也会顺手发条微信,“今晚风大别看书太晚”。两人总能不经意间一起上下班、一起添购物资、一起分工打扫卫生。
合租屋里多了两个属于他们的小秘密:同一只记事本上偶尔彼此留的便签、冰箱上贴着“今天小阳光”的便利贴,以及角落里那只只有他们才会帮忙照看的流浪猫“阿星”。
有天周末,林泽准备去市区家教,正慌里慌张地收拾课本,苏瑾随手在包里塞进一包薄荷糖:“你上回说有学生很紧张,教会他们方法之前,别忘了先安慰他们跟你一样也会紧张。”
林泽被她看穿心思,微微一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无忧无虑玩泥巴的场景——那是很久没有的、被生活温柔包容的感觉。他忍不住轻声说:“你要是愿意,也能把丢盔卸甲的自己给我看。”
苏瑾停了停,点点头。两人沉默片刻,又都笑了起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彼此确认了双向的靠近。
……
晚上,阿琛和陈妍兴致勃勃地推门进来,发现两人正并排靠在阳台上,谁都没说话,却安静极了。阿琛故意大声打趣:“哎哟,这是什么气氛?咱东海合租屋终于要冒出情侣了?”
林泽结巴着回怼:“哥,喝多了吧?”苏瑾则轻轻笑出声,却没有反驳,月光下的侧脸微红。
末了,合租屋只剩下他们。林泽鼓起勇气,在便签纸上写了一句:
“愿我们都能在路途上找到靠岸的港湾,不是因为城市温柔,而是同行的人更懂孤单。”
第二天,苏瑾在他书包里发现了这张便签,她嘴角那道笑意,持久得比夜色还长。
哪怕这座城市辽阔、冷漠,只要彼此走近,心中就会泛起最细腻的涟漪。
这份不言自明的好感,是漫长旅途里一朵最动人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