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上的火漆应声而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混杂着墨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萧琪瑶指尖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那名青鸾卫:“说!截信的经过!”
那青鸾卫头垂得更低,声音因竭力平复喘息而略显沙哑:
“启禀阁主!此信乃宇文霄心腹亲随,秘密送往城中西戎使团的驿馆。我等在外围设伏己久,今日方见其异动。”
“对方反应如何?”
萧琪瑶问道,指尖己捻出一卷用特殊丝线紧缚的薄纸。
“极为警觉!我等数名好手合围,那信使武功诡谲,竟让他冲出数丈!若非兄弟们舍命相搏……”
青鸾卫声音一哽:
“他见脱身无望,当场服毒自尽,毒药藏于齿间,发作极快!弟兄们……折损了两位,才从他僵死的手中夺下此物!”
说到最后,他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特写般映入萧琪瑶眼帘。
“抚恤从优,厚葬牺牲的弟兄。”
萧琪瑶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但熟悉她的人如寒霜,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汹涌杀意。
她缓缓展开薄纸,上面并非熟悉的文字,而是一串串扭曲怪异的符号,层层叠叠,宛如鬼画符。
“三重密码,”
她冷哼一声,“宇文霄,倒是费尽心机。”
那青鸾卫连忙道:
“青羽统领己连夜召集阁中精擅此道的弟兄,试图破解。”
“但此密码前所未见,结构异常复杂,进展……甚微。只依稀辨认出‘北疆’、‘祭品’等字眼。”
“北疆?祭品?”
萧琪瑶眸光一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元司铎在软榻上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虚弱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
萧琪瑶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安心静养,此事我来处理。”
她转向寒霜:
“取我的‘九幽显影液’,还有‘璇玑星盘’。另外,将所有关于西戎文字、符咒的古籍都搬过来。”
“是,阁主!”
寒霜不敢怠慢,迅速领命而去。
青鸾卫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元司铎虽闭目调息,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
深知,能让宇文霄如此费心加密,并牵扯到西戎的,绝非小事。
不多时,寒霜带着所需之物返回。
那“九幽显影液”盛放在一个深色琉璃瓶中,轻轻晃动,内里液体竟无丝毫波光,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璇玑星盘”
则是一个由无数细小齿轮和刻度盘组成的精密仪器,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萧琪瑶净了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满密文的薄纸平铺在紫檀木桌上。
她先是手持放大镜,仔细观察每一个符号的笔触、结构,以及它们之间的排列规律。
灯火下,她专注的侧颜笼罩着一层寒霜,唯有那双凤目,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宇文霄所用密码,并非中原流派,倒有几分西戎巫祝符文的影子,却又似是而非。”
她一边观察,一边低声自语,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对手较量。
“寻常破解之法,怕是无用。”
她取过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轻轻蘸取了些许“九幽显影液”,然后,屏住呼吸,将药液精准无比地点在第一个密文符号之上。
药液触及纸张,并未立刻显现任何异样。
密室中,只剩下萧琪瑶浅淡的呼吸声,以及璇玑星盘上偶尔发出的细微机括转动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鸾卫和寒霜都紧张地注视着那张薄纸,手心己然沁出汗水。
突然,第一个被点上药液的符号,边缘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荧光。
紧接着。
那荧光如同活物般,沿着符号的笔画缓缓流动,
最终。
整个符号的轮廓都变得清晰起来,并且,在符号的特定位置,浮现出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用肉眼分辨的红点。
“成了!”
萧琪瑶眼中精光一闪。
她如法炮制,将每一个符号都用“九幽显影液”处理过。
随后,她将薄纸固定在“璇玑星盘”的中央,开始飞快地拨动星盘上的齿轮与刻度。
每当星盘上的指针对应到纸上符号的红点位置,便会有一个新的。
相对规范的文字,从星盘侧面的一个小孔中被“吐”出来,印在一旁的另一张白纸上。
这过程看似简单,实则耗费心神。
萧琪瑶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双手依旧稳如磐石。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被成功转译,萧琪瑶长长吁出一口气,神色却愈发冰寒。
她拿起那张写满了译文的白纸,一字一句地看着。
越看,她握着纸张的手便抖得越厉害,指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碾碎。
“混账!畜生!”
一声压抑的怒吼,自萧琪瑶齿缝间迸出。
她猛地将手中的译文拍在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茶盏都跳了起来!
“阁主!”
寒霜大惊,从未见过萧琪瑶如此失态。
元司铎扎着想要坐起:“阁主……发生何事?”
萧琪瑶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那张纸,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宇文霄……他竟敢!他竟敢与西戎达成协议!”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怒火,但字字句句仍带着刺骨的寒意:
“信中说,他会助西戎大军,破解我北境边关的天狼大阵!”
“天狼大阵?”
元司铎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
“那可是……那可是我朝开国名将结合奇门遁甲所设,号称牢不可破的边防屏障!一旦被破,北境危矣!中原危矣!”
“何止如此!”
萧琪瑶眼中杀机暴涌,她死死盯着元司铎,一字一顿道:
“破阵的关键,信中说……需要特殊的‘引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恨意:
“宇文霄向西戎承诺,他会提供一对‘双生子血脉’作为祭品,配合西戎的歹毒秘术,以血为引,污化阵眼,从而彻底瓦解天狼大阵!”
“双生子血脉……”
元司铎喃喃自语,随即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琪瑶,“阁主,难道……”
他想到了萧琪瑶那对尚未足岁的孩儿!
“没错!”
萧琪瑶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要用我的孩子!用我的孩儿去当那该死的祭品!为西戎蛮子打开入侵的通道!”
“宇文霄!你好狠的心!你不仅害我父亲,构陷我沈家满门,如今,还要出卖国家,拿我的孩儿去铺你那条通敌卖国的路?!”
她的声音凄厉,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绝望,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狼。
寒霜在一旁听得遍体生寒,手脚冰凉。这等阴谋,简首丧心病狂!
萧琪瑶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如万年玄冰般的冷静与决绝。
“信中还提及,”
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更令人心悸。
“具体的破阵之法,以及操控那‘双生子血脉’的秘术,记载于一本失落的古籍——《天工毒典》的某张残页之上。”
“《天工毒典》?”
元司铎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此书……不是早己失传百年了吗?”
“传闻此书乃前朝一位毒术大家所著,包罗万象,既有救人之法,亦有无数阴毒害人的手段。”
“玄月宗的许多秘术,据说便是源自此书的零星残篇。”
他挣扎着道:
“若真有《天工毒典》的残页,且与天狼大阵有关……那宇文霄,所图非小!”
“他图的,是要颠覆整个大周!”
萧琪瑶冷冷道,眼神锐利如刀。
“宇文霄与西戎勾结,己是铁证如山。他想利用我的孩子,配合《天工毒典》残页上的邪法,破开国门,引狼入室!”
她缓缓踱步,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此等狼子野心,罄竹难书!”
“我们必须阻止他!”
萧琪瑶猛然转身,眼中燃烧着复仇与守护的烈焰,“不仅要护住我的孩子,更要保住大周的边防!”
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浮现在她心头。
“只是……那关键的《天工毒典》残页,宇文霄是从何处得来?又藏在何处?”
这,将是他们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窗外,夜色更深,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