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阁内,药香与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尽。
萧琪瑶一夜未曾合眼,容慎之留下的秘档,字字句句都透着惊心动魄。
九阙图腾,果然与皇室秘辛、甚至更久远的传承有关。
天色微明,寒霜便脚步匆匆地进来了,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阁主,京城里的水,越来越浑了。”
萧琪瑶放下手中的一卷陈旧帛书,抬眸看向她,声音带着一丝未曾睡好的沙哑:“说。”
“玄月宗的人像疯了一样在找月见,昨夜差点在城南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动手。若非巡城司及时赶到,恐怕……”
寒霜眉宇间尽是忧色。
“另一边,烈阳门也在大肆搜寻,听闻是他们那位少主阳炎也失踪了,杨妙真几乎要将京城翻过来。”
萧琪瑶指尖轻叩桌面:“不明身份的人?查到是哪方势力了吗?”
“还在查,对方行事极为隐秘,身手不弱,不像是寻常江湖人。”
寒霜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而且,宇文霄那边……最近动作也愈发诡异。他手下的人在暗中调动,似乎在布置什么,却又看不出明确的意图。”
“宇文霄……”
萧琪瑶重复着这个名字,眸光微沉。
此人城府极深,所图必然不小。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
清晨的凉风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
“太医院那边呢?郑净持可有什么动静?”
寒霜道:
“郑太医最近……格外低调。”
“除了日常应卯,几乎闭门不出。”
“不过,属下安插在太医院的人回报,说他似乎在悄悄销毁一些旧日的医案和手札。”
“销毁医案?”
萧琪瑶凤眸微眯,一丝冷光闪过。
好一个郑净持,这是在做贼心虚,抹去痕迹吗?
他究竟在掩盖什么?
与当年的事,又有多少牵连?
偏厅内,月见仍在昏睡。
萧琪瑶昨夜为她施针,又用了特制的解毒药,蛊虫的活性暂时被压制下去,但她失血过多,身体亏空得厉害,仍需静养。
萧琪瑶亲自为她换了药,看着她苍白依旧的脸,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女子,是敌是友,尚难定论。
但她身上的月形胎记,与自己手背上的凤凰胎记产生的共鸣,绝非偶然。
“共同的源头……”
萧琪瑶低声自语,容慎之的话,以及秘档中的记载,让她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阁主,”
一名青鸾卫在门外轻声禀报。
“各处送来的消息都汇总了。”
萧琪瑶点头,走出偏厅,来到平日议事的书房。
书案上,己经摊开了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标注了各方势力的据点和活动范围。
青鸾卫统领之一的青羽上前,指着舆图道:
“阁主请看。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玄月宗的阴丽华,似乎在京郊的一处秘密庄园内,准备某种大型的祭祀仪式。”
“祭祀?”
萧琪瑶眉心一蹙。
“可知具体内容?”
“尚不明确。只知道她们搜罗了许多奇花异草,还有一些……特殊的器皿。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很难靠近核心区域。”
青羽的声音透着一丝凝重,“看那架势,不像是寻常祭拜。”
萧琪瑶的目光在舆图上阴丽华的据点处停留片刻。
阴丽华此人心狠手辣,又精通邪术,她的大型祭祀,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莫非……
与月见的胎记有关?
“烈阳门那边,”
青羽继续道。
“杨妙真除了疯狂寻找阳炎,还将他们城西的一处别院加强了数倍的防御,几乎水泄不通。那里似乎是烈阳门的某个重要秘密据点。”
“秘密据点?”
萧琪瑶沉吟。
“阳炎失踪,她不全力搜寻,反而加固据点防御……莫非那据点里,藏着比阳炎更重要的东西?或者,她担心有人趁乱对那里下手?”
“属下也是这般猜测。”
青羽道。
“至于宇文霄,他与西戎使臣的接触,比以往更加隐秘,但我们的人察觉到,他们传递消息的频率明显增加了。西戎使者团驿馆周围,也多了不少生面孔,皆是高手。”
西戎……
萧琪瑶的眼神冷了几分。
宇文霄勾结西戎,所图非小。
若让他们得逞,北境江山危矣。
“还有郑净持,”
青羽补充道。
“他销毁的医案,时间跨度很大,有些甚至是他入太医院之前的。我们的人试图恢复几页,但都被烧得彻底,难以辨认。”
“继续盯着他,”
萧琪瑶道,“他越是想掩盖,就越说明那些东西里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一桩桩!
一件件!
看似毫无关联,却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指向某个共同的旋涡。
萧琪瑶看着舆图上犬牙交错的各色标记。
各方势力都在不断加码,只等一个引爆的契机。
青羽看着萧琪瑶沉静的面容,忍不住道:
“阁主,现在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就会引爆!我们……”
萧琪瑶缓缓抬眼,望向窗外。
天际,乌云渐聚,晨曦的光芒被一点点吞噬,风声也变得急促起来,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暴风雨……快来了。”
是的,一场席卷所有人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在这场风暴之中,悬壶阁想要独善其身,己无可能。
她不仅要查清母亲当年被害的真相,为萧家洗刷冤屈,更要阻止那些妄图颠覆大明,荼毒苍生的阴谋。
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些。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偏厅。
月见……
那个身负月华之力,被视为不祥,却又引来无数觊觎的女子。
她所知道的秘密,她胎记中蕴藏的力量,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看来,是时候和月见姑娘,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了。”
萧琪瑶心中己有决断。在这场生死博弈中,多一个盟友,便多一分胜算。
至少,要让她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心念既定,她不再迟疑,转身便向偏厅走去。
然而,刚至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夹杂着决绝而嘶哑的低吼——
“滚开!别碰我!”
萧琪瑶推门而入,正看见月见挣扎着想躲开一名侍女试图为她清理伤口的手,她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额发,眼神却凶狠如受伤的孤狼。
“你……”月见看到萧琪瑶,瞳孔骤缩,声音嘶哑,“休想再碰我!”
萧琪瑶神色不起波澜,目光落在月见肩胛处。
那里,一枚乌黑的飞镖深深嵌入皮肉,边缘的肌肤己然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毒素正在蔓延。
她上前一步,无视月见的敌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银镊,稳稳地指向那致命的伤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镖上有剧毒,再不取出,你这条手臂,便彻底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