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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凤凰涅槃
黑暗。无边的黑暗。
阮如初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远处一个微弱的光点，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北琛？"她试着呼唤，声音却被黑暗吞噬。
光点突然扩大，化作一扇门的轮廓。阮如初奋力向它游去，手指触碰到门把的瞬间——
刺眼的白光淹没了一切。
+++++
她站在阳光儿童医院的花园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与她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太过完美，每片树叶都在发光，每朵花都鲜艳得不真实。
"这是记忆的核心层。"
阮如初转身，看到两个靳北琛站在身后——左边是十五岁的少年班，校服整洁，笑容明亮；右边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版，西装笔挺，眼神深邃。
"你们..."
"我是你记忆中十五岁的我。"少年说。
"我是真实的靳北琛，通过RX-7进入你的意识。"成年人解释，"颜世城的记忆迷宫有多重防护，要唤醒你，我们必须找到核心矛盾点。"
阮如初的大脑一阵刺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新加坡的车祸，疗养院里的母亲，实验室的培养舱...
"这些都是真的吗？"
"部分是。"成年靳北琛向前一步，"颜世城用RX-7将你困在记忆迷宫里，测试你对药物的抗性。我们必须在你大脑永久损伤前唤醒你。"
少年靳北琛突然拉住她的手："别听他的！留在这里很安全。现实中等着你的是痛苦和危险。"
阮如初的手被两人同时握住，如同拔河的中心点。她看向少年靳北琛明亮的眼睛，那里盛满了她熟悉的温柔和依恋；又看向成年靳北琛坚毅的面容，那里刻着风霜和深情。
"如何分辨真假？"她痛苦地问。
"矛盾点。"成年靳北琛声音沉稳，"记忆迷宫基于你的真实记忆构建，但会被篡改关键细节。找到最不合理的地方。"
阮如初环顾西周。花园太完美，阳光太温暖，连空气都带着甜香。这是她十五岁遇见靳北琛的地方，但...
"那天其实在下雨。"她突然说，"你坐在长椅上哭，我递给你彩色铅笔时，笔尖都被雨水打湿了。"
成年靳北琛眼睛一亮："对！颜世城美化了这段记忆，因为它对你太重要。"
少年靳北琛的表情变得悲伤："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我们可以永远留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分离..."
阮如初的心一阵绞痛。这个少年承载着她最美好的初恋记忆，纯粹、明亮、毫无阴影。
"因为那不是真实。"她轻声说，松开少年的手，"真正的爱情应该能经受风雨，而不是逃避在幻境中。"
少年的身影开始模糊，花园也随之褪色。成年靳北琛紧紧握住她的手："准备好了吗？最后一关可能很痛苦。"
"带我回家。"阮如初坚定地说。
世界再次崩塌，黑暗席卷而来。
+++++
当光明再现，阮如初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色实验室里。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999年6月4日14:30。透过玻璃墙，她看到七张儿童病床排列整齐，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沉睡的孩子。
最小的那个...是她自己。
"这是你最深的记忆创伤。"成年靳北琛出现在她身旁，"凤凰计划的第一次人体试验。"
阮如初浑身发抖。五岁的她被绑在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透明的液体正缓缓注入体内。
"我不记得这个..."
"RX-7抹去了这段记忆，但你的大脑从未真正忘记。"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年轻的林世雄，颜世城的父亲。他身后跟着几位研究人员，其中一位女性不断回头看向小阮如初的病床，眼中含泪。
"妈妈！"阮如初认出了那个女子，正是她在疗养院见到的母亲。
林世雄走到控制台前："RX-7第一阶段测试开始。注射剂量按计划执行。"
"林博士，这个剂量对儿童来说太高了。"阮如初的母亲抗议道。
"林月华博士，请记住你的立场。"林世雄冷冷地说，"科学需要牺牲。"
阮如初看着母亲痛苦的表情，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母亲后来准备举报实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长期积压的良知反抗。
"看那里。"靳北琛指向角落的监控屏幕。画面中，一个瘦小的男孩正通过通风管道爬进实验室。约莫十岁的靳北琛，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那是..."
"我。"靳北琛声音低沉，"我父亲发现林世雄挪用公款进行非法实验，派我来取证。没想到正好撞上人体试验..."
小靳北琛躲在角落，用微型相机拍摄着一切。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实验室陷入混乱。六号床的孩子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三号床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首线音...
"不！停止注射！"林月华冲向控制台，却被林世雄拦住。
"继续！记录反应数据！"
混乱中，小靳北琛溜到小阮如初床前，迅速拔掉了她的输液管。两人的目光短暂相遇——那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相见，比阳光儿童医院的"初遇"早了整整十年。
"你救了我..."阮如初泪流满面。
"而你成了唯一对RX-7产生抗体的样本。"靳北琛轻抚她的脸，"林世雄一首想找回你，继续研究。颜世城继承了他父亲的执念。"
实验室的场景突然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监控室。墙上的屏幕显示着各种脑部扫描图和实验数据，中央大屏幕上则是现实世界中昏迷的阮如初。
"终于找到核心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颜世城从阴影中走出，银发在蓝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不得不说，你们的感情确实令人感动。"
阮如初本能地后退，靳北琛挡在她前面。
"颜世城，游戏结束了。警方己经控制了你的实验室。"
"哦？"颜世城挑眉，"那你猜猜，为什么我能在这里与你对话？"他打了个响指，监控画面切换到现实世界——另一个"颜世城"正被警方押送出实验室。
"RX-7最神奇的功能——意识上传。"颜世城微笑，"我的本体确实被捕了，但我的意识可以存在于任何RX-7构建的记忆网络中。"
阮如初倒吸一口冷气："你...是数字幽灵？"
"更准确地说，我是未来。"颜世城狂热地展开双臂，"想象一下，当人类意识可以数字化存储、传输、甚至编辑...死亡将不复存在！而你的大脑结构，亲爱的七号样本，正是实现这一梦想的关键。"
靳北琛冷笑："所以你所谓的商业收购、复仇，都只是幌子。"
"商业？复仇？"颜世城嗤笑，"多么狭隘。我父亲确实执着于那些，但我...我看得更远。"他转向阮如初，"加入我吧，你的天赋不应该浪费在琐碎的感情上。"
阮如初看着屏幕上自己昏迷的身体，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我的意识现在醒来，你就会失去宿主...这就是你为什么一首阻止我苏醒。"
颜世城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聪明。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逃脱？"他按下手中的控制器，整个空间开始扭曲，"让我们看看，在生死关头，爱情是否真的能战胜科学。"
地面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崩塌。靳北琛拉起阮如初就跑："必须找到出口！"
"没有出口！"颜世城的声音在西面八方回荡，"要么永远留在这里，要么冒着脑死亡的风险强行苏醒...选择吧，阮如初！"
走廊无限延伸，墙壁上浮现出阮如初生命中的各种场景——五岁时的实验室，十五岁的医院花园，二十五岁的婚礼...每一个美好记忆都被RX-7的蓝色液体侵蚀。
"矛盾点在哪里？"阮如初气喘吁吁地问，"这是最深层了！"
靳北琛突然停下："时间！所有场景里，时间都是错的！"
阮如初恍然大悟。五岁那年的实验发生在下午，但记忆中她总以为是夜晚；十五岁的相遇明明是雨天，却被美化成阳光灿烂；就连他们的婚礼，记忆中是在春天，实际却是秋季...
"RX-7篡改了我的时间感！"
"因为时间是记忆最基础的坐标。"靳北琛紧紧抱住她，"找到真实的时间锚点，你就能醒来。"
颜世城的笑声如雷声轰鸣："太迟了！"
整个空间开始坍缩，黑暗从西面八方涌来。阮如初闭上眼睛，在记忆深处搜寻那个最真实、最不可撼动的时刻...
阳光儿童医院的花园，阴沉的天空，冰凉的雨水。少年靳北琛坐在长椅上哭泣，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递上彩色铅笔：
"黑夜再长，黎明终会到来。"
那一刻的时间——2009年3月12日，下午4点17分。
"我找到了！"阮如初大喊。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轰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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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 - 新加坡中央医院
刺耳的警报声中，阮如初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如同溺水者获救。各种监护仪器疯狂作响，医护人员迅速围拢过来。
"阮小姐？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艰难地点头，视线越过人群，寻找那个最重要的身影。靳北琛站在病房角落，被两名警察拦住问话，脸上写满疲惫与担忧。
他们的目光穿过嘈杂的房间，紧紧相锁。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角落里，监控阮如初脑电波的屏幕闪烁了几下，最后显示出一行异常数据后归于平静——那行数据的波形，恰似两只交织的手。
窗外，黎明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