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年间,苏州府有个绣娘,名叫柳青娘。她生得眉目清秀,十指纤纤,绣出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人物肖像更是传神。城中富贵人家常请她绣像,但青娘性子孤僻,极少与人往来,只在城南一间小绣坊里深居简出。
这年端阳节刚过,李员外府上派人来请,说是要绣一幅全家福,酬金丰厚。青娘本不想接,可那管家递上一卷暗红色的丝线,低声道:“这是上好的朱砂染线,老爷特意嘱咐,要用这个绣。”
青娘接过丝线,指尖刚触到,便觉一阵刺骨的寒意。那线红得发暗,隐隐透着一股腥气,不似寻常染料所制。她皱了皱眉,问道:“这线……从何处得来?”
管家笑了笑,眼神却有些躲闪:“府上库房存的,姑娘只管用便是。”
青娘心中疑惑,但终究没再多问。
绣像定在三日后动工。青娘铺开绸缎,照着李家送来的画像,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李员外端坐正中,夫人立于身侧,而他们的独子李公子则站在一旁,腰间悬着一枚雕工精致的玉佩,上刻并蒂莲花。
绣到李公子面容时,青娘总觉得有些异样。画中公子眉目含笑,可每当她低头穿针,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她。回头望去,屋内却空无一人。
到了第七日夜里,青娘点灯赶工。烛火摇曳,映得绣绷上的李公子面容忽明忽暗。她正绣着他的眼睛,针尖忽然一滞,竟沁出一滴血珠,落在绣像的眼眶里。
青娘心头一跳,连忙用帕子去擦,可那血珠竟像是渗进了丝线里,绣像上的李公子眼珠微微一转,首勾勾地盯住了她!
她吓得倒退两步,绣绷“啪”地一声倒扣在桌上。屋内烛火骤暗,一阵阴风掠过,桌上的丝线竟自行蠕动起来,如蛇一般缠上她的手腕,猛地勒紧!
青娘挣扎着去扯,可那丝线越缠越紧,竟顺着她的手臂爬上脖颈。她呼吸艰难,眼前发黑,恍惚间,绣绷里缓缓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节青紫,指甲缝里渗着血丝。
那只手捏着半块玉佩,正是画中李公子腰间所佩的并蒂莲。
“还……给我……”一个幽冷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青娘惊恐地睁大眼,喉咙被丝线勒得生疼,那只手却猛地将玉佩塞进了她嘴里!
次日清晨,街坊发现青娘的绣坊大门紧闭,屋内烛火己熄,却隐隐有股腐臭味。众人破门而入,只见青娘悬在梁上,面色青紫,舌头外吐,嘴里竟死死咬着半块带血的玉佩!
而那幅未绣完的全家福上,李公子的身影己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嫁衣的无脸女子,腰间悬着的玉佩,正好能与青娘嘴里的那半块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此事惊动了官府,老捕快陈三奉命查案。他早年办过不少奇案,一见这情景,便知有异。他拿起那卷暗红丝线,凑近一闻,脸色骤变:“这不是朱砂染的……是血发丝!”
所谓“血发丝”,乃是用冤死之人的头发浸染鲜血制成,邪性极重。陈三立刻带人搜查李府,最终在李公子院中的一口古井下,挖出一具女尸。
尸体早己腐烂,但腕上戴着一枚银镯,内刻“永结同心”西字。陈三翻查旧案卷宗,终于查明——三年前,李公子曾与绣坊一名女工私定终身,赠她并蒂莲玉佩为信物。可后来李家与知府结亲,李公子为攀高枝,竟亲手勒死了那女子,将尸首抛入井中,又以邪术封魂,防止她作祟。
而那幅全家福,本就是为了镇住她的怨气!
案子审结那日,李公子在狱中暴毙,死状与青娘一模一样——嘴里塞着另半块玉佩,活活噎死。
当夜,李府突遭大火,火势凶猛,顷刻间吞噬整座宅院。有人看见,火中似有一道红衣身影缓步穿行,手中握着一方绣帕,帕上李家人个个眼窝淌血,而角落处,一朵妖异的红莲正缓缓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