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又钉回毕任生脸上,拐杖在青砖上敲出 “咚咚” 声响:“昨夜可遇着什么蹊跷事?可有死得奇怪的手下?”
毕任生被那目光看得后颈发毛,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触到金蟾凸眼的刹那才稳住心神:“人倒是没事,牲口倒死了两头,好端端地就断了气。要说奇怪……” 他故意拖长声音,瞥了眼檐下晃动的灯笼,“昨夜那风刮得邪乎,跟有爪子挠门似的,我还当你们这儿遭了山匪呢。”
这话像块土坷垃砸进菜汤,族长的胡子抖了抖,喉结滚动着没出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风…… 自然算蹊跷。喝酒,喝酒。”
里长原本低着的脑袋忽然抬起,像被抽了线的木偶,目光刚扫向宋清风,就被族长如利箭般的眼神射了回去。那眼神里藏着警告,像冬日里冻在井沿的冰棱,让里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在心底信了七分毕任生的 “胡话”。
毕任生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盛,端起酒盏时金蟾玉佩晃出微光:“正是该喝酒!来,敬真人……”
宋清风被那声 “真人” 喊得头皮发麻,昨夜他睡得死沉,连马车何时停下都不知,此刻只觉腰间的八卦镜硌得生疼,像块烧红的炭。他望着席上三人你来我往的眼神,听着半藏半露的话头,只觉自己像块掉进染缸的白布,明明置身局中,却连染料颜色都辨不清。
酒盏里的桂花酿突然变得寡淡,他索性放下杯子,指尖着桌沿的木纹 —— 那纹路蜿蜒如河流,倒让他想起荒野里走错的三日路,此刻想来,竟比眼前的局还透亮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清风依样画葫芦,取过温热的毛巾拭手,又以茶水漱口,动作虽生疏却未闹出笑话,至少跟着学倒是没有出现电视里那种首接咽进去的笑话。
重新到大厅落座,在让座与让座之中稍微牵扯了一下,重新上了茶和点心。
众人移步大厅重新落座,几番推让后分宾主坐定,小厮适时奉上茶点。
说是点心,实则是西色鲜果蜜饯:苹婆果切开盛在青瓷碟里,果肉乳白如脂;山楂糕码成整齐的方丁,色泽红艳似霞;核桃酥撒着细细的糖霜,裂纹里藏着坚果碎;蜜饯苹果泡在琥珀色的糖汁中,颗颗圆润如珠。
宋清风看着西色点心,虽猜不出名目,却也不由得感慨古人吃的却是有点意思,尝了口蜜饯苹果,甜腻滋味首抵喉间,面上仍笑着说好,指尖却悄悄将碟子推远了些。
茶盏里飘来的松烟香勾回思绪,他轻啜一口,只觉茶汤清冽如泉,回甘里带着隐约的兰花香,比前世喝过的任何茶都更耐品。正暗自赞叹,忽听下首的里长与毕任生低语声起。
“仍照从前规矩?” 里长捻着胡须,目光扫过上座的宋清风
“自然。真人要去天静宫,我正好从那儿转水路回应天府。” 毕任生端起茶盏,茶沫沾在胡须上。
“不跟你一起去应天府吗?”里长眉头一皱。
“所以都说是路上偶遇。”毕任生也是稍微皱了下眉头,之前饭局的对话给了他不祥的预感。
“天静宫啊,那可是好地方,走水路或许会好点,不过最好还是在天静宫求点东西为好。”他忽然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向上座,,小声说道“昨日那位出手啦?”
毕任生夹核桃酥的手顿了顿,苦笑道:“真人睡得安稳,哪需他动手?我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竟然没死人。”里长吃惊的说道,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咳咳,昨日那位背上的剑在我手里,我只是往绑着牲口那里走了一圈,风就停了。”毕任生压住对方的袖子,““你若有事相求,不如首接与真人说,这位爷的主我可是真做不了,更何论这位也不单单只是身上的道袍颜色那么简单。”
里长面色微变,继而急切的问道,“此次能在此停留多久?”
毕任生朝大门望了一眼回道,“最多今日,外面马车上还有另一位贵人,此次我做不了主,时间是定下来的。”
对了刚才说的两位贵人,里长想起了在外面说的话,却是有些责怪的看着毕任生,“那你也不知道引荐引荐。”
“是贵女,有些不方便,我刚才过去还被骂了。”毕任生更没好气的说道。
里长闻言面露遗憾,仍不死心:“能否请真人……”
“打住!”毕任生翻了个白眼,“我与真人萍水相逢,能借法器己是万幸,哪敢再提旁的?更何况相遇不过一日,我好不容易让对方欠下个人情,还要靠这个去往上爬呐,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今次的增加两成如何,救命之恩,且看我等后报。”里长有些着急。
毕任生算都不用算就知道两成有多少,“东西我倒是能借,只是你这边是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就更别说了。”
“那东西你会用嘛?”里长反问道
再次一个白眼给到对方,“你是不是傻了,以为我穿了现在的这么一身就会用那东西了,你要是站着不动让我砍你两下到还成,我只能是帮你说说话,而且你没看出来真人对你家那个老爷子的态度吗?”毕任生眼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面前之人。
果然是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里长略一琢磨便心下透亮,寻了个由头请族长到外头说话,厅内只留下毕任生与宋清风相对而坐。
待两人脚步声消失在廊下,毕任生轻移半步到宋清风身侧,袖中玉佩随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真人,我等想在此休整一日,不知您意下如何?”
“但凭居士安排。” 宋清风指尖着茶盏边缘,想起被人拿走浣洗的那身道袍,“正好衣物未干,多留一日倒也方便。” 他抬眼望向窗外树影,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听里长说‘老规矩’,居士是要在村里置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