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床下的婚鞋

第十五章 床下的婚鞋

子夜的梆子声刚过三响，我躺在老宅的雕花木床上，听见床底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掌心扣紧枕下的银剪，冷汗浸透了中衣——这分明是母亲生前住过的厢房，可傍晚分明看见那双绣着并蒂莲的婚鞋摆在祠堂灵位前！

"嗒、嗒......"

床幔突然无风自动，混着合欢香的血腥气钻入鼻息。我翻身滚下床榻的刹那，瞥见床底有双金线密绣的软底鞋——鞋尖朝内，鞋帮上沾着的河泥，分明是刚下葬的死人穿的样式！

"夫君......"

幽咽的呼唤自床底传来。我挥剪刺向暗处，刃口却被红绸缠住。绸缎另一端系着块青铜八卦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我的倒影，而是具缠着水藻的女尸——她脚上那双浸血的绣鞋，竟与床底的婚鞋一模一样！

烛台突然自燃，青绿火光照亮梁柱。我这才惊觉房内摆设全然不同：喜帐高悬，合欢被下隆起人形轮廓。掀开被角的刹那，三枚青铜卦钱滚落床沿，钱眼处钻出的尸蚕正啃食着被面上的龙凤纹！

"吱呀——"

衣柜门突然洞开，西套桃红嫁衣无风自舞。最右侧那件袖口银线闪烁，绣着的不是寻常花纹，而是整篇《鲁班书》中的镇魂咒！当指尖触及咒文时，床底突然伸出只青紫枯手，腕间银镯刻着的"秦娥"二字正渗着黑血！

我踹翻木床，震起的灰尘中浮出九盏幽冥灯。灯油里泡着的不是寻常油脂，而是凝成琥珀状的龙髓！当首盏灯芯爆出火花时，窥见惊悚画面：大婚当夜，母亲穿着那双绣鞋踏入祠堂暗阁，暗格中竟藏着口缠红绸的青铜匣——匣面北斗纹的勺柄处，钉着片带咒的逆鳞！

青绿火光在龙髓灯油中噼啪作响，我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九盏幽冥灯摆成北斗形状，灯影在墙面投出狰狞龙形。床底那只枯手突然缩回暗处，带起的水腥气里竟混着祠堂供奉的降真香。

"公子当心！"

窗棂突然炸裂，三道黄符破空而入。王道长甩着桃木剑冲进屋内，剑尖挑着的铜铃正撞上飘来的嫁衣。布料遇铃即燃，火舌中爆出婴孩啼哭，烧焦的绸缎里赫然裹着具巴掌大的紫河车！

"这是子母煞！"王道长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刘公子快看灯影！"

顺着剑尖望去，墙面龙影竟在吞食灯焰。每吞一口，床底就传来骨骼错位声。当第七盏灯即将熄灭时，我忽然记起母亲临终遗言——她枯槁的手曾死死攥着被角，反复念叨"七星倒，逆鳞现"。

抄起烛台砸向首盏幽冥灯，灯油溅在手臂灼出龙鳞状焦痕。床板轰然炸裂，那具缠满水藻的女尸首挺挺立起，湿发间缠着七枚青铜卦钱。最骇人的是她腹部——暗红嫁衣下隆起怪异弧度，衣缝间探出条生着人面的怪蛇！

"鬼面阴虺！"王道长抛来捆尸索，"这是守祠人养的血蛊，刘公子快取逆鳞！"

女尸喉间发出咯咯怪笑，腕间银镯突然崩裂。碎银片化作九条小蛇钻进地缝，整个房间开始倾斜。我踉跄着抓住雕花床柱，指腹摸到暗格凸起——正是幻象中母亲触碰的位置！

暗格弹开的瞬间，青铜匣上的红绸自行解开。北斗纹泛着幽蓝光芒，那片逆鳞突然飞起嵌入我掌心的灼伤。剧痛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二十年前暴雨夜，八个壮汉抬着缠龙锁的棺材走进祠堂，父亲握着带血的屠龙刀站在暗处...

"夫君接好合卺酒。"

女尸不知何时贴到身后，腐烂的手掌托着鎏金鸳鸯杯。杯中液体泛着龙髓特有的琥珀光，酒面却映出母亲年轻时的面容——她凤冠下的眼睛流着血泪，朱唇开合间露出满口钉着镇魂钉的利齿！

桃木剑贯穿女尸天灵盖的刹那，整座老宅地动山摇。墙角砖石簌簌剥落，露出埋藏多年的朱砂符墙。当看清符咒中央的镇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口描金婴棺，棺盖上用胎发绣着我的生辰八字！

"快走！地脉要反转了！"王道长拽着我跳出后窗。身后传来砖瓦崩塌声，回头望去，燃烧的老宅地基下竟显露出相同的倒影建筑。阴宅门前站着个打灯笼的老者，灯笼纸上赫然是守祠人刘老汉的剪影！

暴雨倾盆而下，我握着逆鳞的手掌开始浮现龙纹。远处祠堂方向传来送嫁唢呐声，曲调却是《安魂咒》的变调。当第一道闪电照亮祠堂飞檐时，分明看见五口黑棺悬在梁下，棺头都系着绣不同姓氏的鸳鸯锦帕。

"五更前必须找到你娘真正的尸首。"王道长抹去嘴角血渍，"那具女尸腹中的阴虺，是用至亲血肉喂养的..."

话音未落，祠堂突然爆出冲天绿焰。火焰中浮现巨大婚书虚影，原本写着"刘秦氏"的位置，正被血雾改写为"刘娥"二字——这正是我那个"夭折"的双生妹妹的名讳！

雨鞭抽打着青石板，我踉跄着扶住祠堂外墙。掌心逆鳞发出灼热脉动，那些被闪电照亮的雨丝竟在空中凝成细小龙形，盘旋着钻入祠堂飞檐下的青铜风铃。

"当啷——"

风铃无风自动的刹那，王道长突然将我扑倒在地。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九个血洞，洞中钻出的竟是祠堂供奉的降龙木根须！这些本该镇邪的灵木此刻泛着尸斑，根须尖端裂开细缝，露出密密麻麻的龙牙。

"刘公子看河面！"

顺着王道长颤抖的手指望去，阴阳河面飘来九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立着个三寸小人，细看竟是穿着寿衣的婴孩！当第西盏灯漂过眼前时，灯中婴儿突然睁眼——那双瞳孔里浮动的北斗纹，与我掌心的逆鳞印记完全一致！

"快闭气！"王道长往我嘴里塞了片艾叶。腥风扑面而来，河底突然升起百顶红轿，轿帘上绣着的五姓族徽正渗出黑血。最前排轿夫抬脚时露出森森白骨——他们穿的竟是二十年前刘家村失踪的青壮们下葬时的殓鞋！

我握紧逆鳞正要后退，脖颈突然被冰凉手臂环住。华云梦湿漉漉的脸贴上来，她发间缠绕的龙须草还滴着阴阳河水："明辉哥哥，你娘在河底等你喝合卺酒呢。"

道袍翻飞声破空而来，王道长甩出的铜钱剑贯穿华云梦眉心。少女身形如烟消散，原地只余件浸透河泥的嫁衣。衣领内衬用金线绣着段生辰八字——竟与祠堂描金婴棺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借尸还魂术！"王道长扯开嫁衣，露出后背整张人皮符咒，"有人用你的精血养着河底那东西......"

惊雷劈中祠堂屋脊，瓦片纷落如雨。裂纹蔓延的墙体内传出婴啼，描金婴棺竟从符墙中缓缓凸出。棺盖缝隙探出青紫小手，指尖捏着的正是我幼时佩戴的长命锁！

"七星归位！"

暴喝声中，九盏幽冥灯自老宅废墟飞来。王道长脚踏禹步，桃木剑挑起燃烧的符纸点在棺盖。棺内突然爆出龙吟，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浮现骇人画面：满月夜，母亲抱着两个襁褓跪在祠堂，祖父挥刀斩下某个缠绕着逆鳞的活物头颅，飞溅的龙血将右侧婴孩染成金瞳！

"原来如此......"王道长突然咳出黑血，他掀开衣袖露出溃烂的七星疤，"二十年前你娘产下双生子，那个被选作镇物的女婴——"

话音戛然而止。描金婴棺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飞出七十二枚镇魂钉。我本能地抬手阻挡，却发现钉尖全部避开要害——这些染着龙血的法器，竟在我周身悬浮成护体阵型！

祠堂地面开始塌陷，五口黑棺坠入深渊。最后一刻瞥见棺中景象：其余西姓千金面容栩栩如生，她们双手交叠处都捧着一片逆鳞，而本该空置的第五棺内——蜷缩着具与我相貌相同的男尸！

"快抓住鲁班尺！"

华云梦的呼喊从地底传来。塌陷边缘卡着半截青铜匣，匣中伸出的鲁班尺刻满《葬经》。当指尖触及尺身的刹那，整条阴阳河突然倒流，我看见母亲站在河底龙宫前，她脚下跪着五个身穿嫁衣的少女，每人腕间都系着浸血的五色绳。

"夫君该掀盖头了......"

无数个华云梦的声音在耳畔重叠，掌心逆鳞突然暴长三寸。剧痛中，祠堂废墟下升起百丈龙影，那些破碎的砖瓦在空中重组，竟化作当年屠龙的场景——祖父手中的屠龙刀，分明是用人骨拼接而成！

王道长突然掐住我的脖颈，他眼中流转着北斗星光："时辰到了，该把龙魂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