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鬼婴啼哭
子时的梆子声卡在喉咙里,我盯着纸人腹部暴起的青筋——那些血管状的翡翠藤蔓正顺着肚脐爬满全身,藤尖裂开细缝,露出三百颗滴溜转动的烛龙目!
"夫君听,孩儿们唤你呢......"
宇文云梦的嫁衣下摆突然渗出琥珀色黏液,滴落处生出肉瘤般的合欢花苞。纸人腹部的胎衣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爬出个浑身覆满逆鳞的鬼婴,它脊骨处生着条蟒尾,尾尖卷着的正是我昨日遗失的守夜铃!
"哇啊——"
鬼婴的啼哭震碎祠堂窗纸,三百盏幽冥灯应声熄灭。黑暗中,纸人肚脐处裂开的血洞中,又探出两只生着人牙的利爪。当我想后退时,脚踝突然被翡翠藤蔓缠住——那些藤蔓上结出的花苞接连爆开,每个花蕊里都蜷缩着个巴掌大的阴胎,它们脐带另一端竟连着我心口的逆鳞!
"母子连心,夫君躲什么?"
宇文云梦的指甲突然暴长,划开我的衣襟。心口龙鳞的缝隙间,赫然钻出条细如发丝的翡翠藤,正与鬼婴的蟒尾紧紧相连!
祠堂梁柱突然渗出腥甜血露,青砖地面软化如腐肉。我挥剪斩断藤蔓,断口喷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卦象——竟是大凶的"泽水困"卦!鬼婴突然咧嘴尖笑,额间烛龙目迸射血光,被血光照到的纸窗突然浮现密麻的《阴司律》条文,每个字缝里都钻出条生吞过龙胎的阴虺!
"吉时到!"
宇文云梦甩出浸血的婚书,纸页遇风即燃。火光中,纸人腹部彻底撕裂,三百个鬼婴如潮水般涌出。它们蟒尾扫过之处,青砖上留下焦黑的《葬经》咒痕,最骇人的是每个鬼婴掌心——都攥着片带血的逆鳞,鳞上刻着我某段轮回的生辰!
我踉跄着撞翻供桌,藏在暗格的青铜镜应声碎裂。镜片纷飞中,望见二十年前的雨夜幻象:母亲被铁链锁在祠堂梁上,宇文家主将浸透龙髓的翡翠藤刺入她隆起的腹部。藤蔓在子宫中生根发芽,结出的果实竟是生着烛龙目的鬼婴!
"娘......"
喉间突然腥甜,一口黑血喷在最近的鬼婴脸上。那孽障突然发出老者般的嘶吼,蟒尾缠住我的脖颈,将沾血的逆鳞按进我眉心。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每片都是宇文云梦在不同轮回中分娩的场景,而产床竟全是用《生死簿》残页叠成!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鬼婴们齐刷刷转头望向井口,蟒尾兴奋地拍打地面。当第一缕黑雾从井底溢出时,所有鬼婴突然停止啼哭,它们裂开长满倒刺的嘴,齐声呢喃:
"爹......偿命......"
鬼婴的蟒尾突然暴长三尺,将我甩向井口的青铜秤。秤盘中的龙牙突然活化,咬穿我的脚踝钉在秤杆上。鲜血顺着刻度线流淌,将"死"字卦象染得猩红刺目。宇文云梦的嫁衣在血光中褪成惨白,她掀开凤冠珠帘——冠冕下罩着的,竟是母亲被剜空眼珠的头骨!
"娘的眼,看得清因果......"她指尖探入空洞的眼眶,抠出团蠕动的翡翠藤,"辉儿可知,你七岁那夜剖出的胎衣,就养在这井底?"
井水突然沸腾如熔岩,浮出三百个泡在龙髓中的陶罐。罐口封印的《鲁班书》符纸突然自燃,每个陶罐里都爬出个浑身逆鳞的鬼婴。它们脖颈缠着浸血的脐带,脐带另一端竟系着祠堂地底的青铜棺椁!
"哇啊——"
新旧鬼婴的啼哭交织成摄魂魔音,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道渗出龙髓状的黏液。当黏液滴落秤盘时,青铜秤突然调转方向,秤钩刺穿掌心将我吊上半空。鬼婴们蟒尾盘成祭坛,齐刷刷仰头裂开喉腔——每张血口中都含着片我的逆鳞!
宇文云梦突然扯断嫁衣束带,人皮符咒如雪片纷飞。符纸贴附在鬼婴额头,它们脊骨处突然钻出翡翠花苞。当第一朵合欢花绽放时,我腕间的守夜铃突然炸碎,碎片化作三百枚青铜卦钉,钉入鬼婴们的烛龙目!
"你竟敢......"宇文云梦的指甲突然暴长,却刺穿了母亲头骨的天灵盖。头骨裂缝中掉出半块阴阳令,令牌触地的刹那,井底传出锁链崩断的轰鸣——
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棺盖北斗纹的勺柄处,七枚浸血的桃木钉正在颤动。当鬼婴的脐带缠上棺椁时,我掌心被卦钉灼伤的伤口突然发烫,龙血顺着脐带倒流入棺。棺缝中突然伸出只覆满青鳞的手,指节处戴着的银戒,刻着母亲待字闺中的名讳!
"原来如此......"我咳出黑血,望着翡翠藤从棺缝中钻出,"这阴婚契的新娘,从来都不是活人......"
鬼婴突然集体僵首,它们蟒尾鳞片逆向生长,刺破皮肉露出内层的《阴司律》金文。宇文云梦的头冠突然炸裂,她腐烂的真容在血月中显现——右脸爬满尸斑,左脸竟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辉儿,接刀!"
母亲的头骨突然迸发青光,天灵盖中飞出柄生锈的屠龙刀。我凌空握住刀柄的刹那,二十年前被封印的记忆轰然解封:雨夜中挥刀斩断翡翠藤的不是旁人,正是挺着孕肚的母亲!她剖出自己七月大的胎儿,将我的魂魄封入死胎,才躲过宇文家的活祭!
刀锋劈开青铜棺椁的瞬间,三百鬼婴齐声哀嚎。棺中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无数浸泡在龙髓中的《婚书》残页。残页上的血手印突然活化,变成尸蚕钻入宇文云梦的七窍。她左脸母亲的面容突然流泪,右手却死死掐住我的喉咙:
"夫君......该入棺了......"
宇文云梦掐住我咽喉的右手指节突然暴长翡翠藤,藤蔓尖端裂开细缝,露出三百颗滴血的龙牙。左脸母亲的面容突然流下血泪,泪珠坠地即凝成青铜卦钱,钱眼处钻出的阴虺正撕咬着我的影子!
"辉儿......斩藤......"
母亲残破的嗓音混在鬼婴啼哭中,我挥动屠龙刀劈断翡翠藤。断藤喷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河图,图中"坎"位突然炸开,露出井底深藏的真相——二十年前被宇文家主活祭的,竟是怀着双生胎的母亲!她剖出的两个死胎,一个被炼成鬼婴,另一个被塞进我的躯壳借尸还魂!
鬼婴们的蟒尾突然齐根断裂,断口处钻出浸血的《阴司律》残页。当残页贴附在青铜棺椁时,整口棺材突然虚化,显露出底下深埋的往生桥——桥身竟是用三百世轮回中夭折的"我"的脊骨铺就,每个骨节都刻着婚书残文!
"夫君可知,这桥通往何处?"
宇文云梦的右脸突然融化,露出半张青铜傩面。她甩出嫁衣水袖缠住往生桥栏杆,袖中飞出十万纸钱,每张钱眼都嵌着颗我的乳牙!
屠龙刀突然自主震颤,刀柄处浮出母亲用血刻的《破咒诀》。我反手将刀刃刺入桥面,龙骨铺就的桥身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忘川河。河中浮沉的怨魂突然暴起,它们撕扯着鬼婴的蟒尾,将翡翠藤蔓寸寸啃噬!
"放肆!"
宇文云梦的傩面突然炸裂,露出王道长腐烂的半张脸。他手中的桃木剑刺穿我的肩胛,剑身刻着的《鲁班书》禁咒正将我的魂魄拽出躯壳!
千钧一发之际,往生井底的三百陶罐突然爆开。母亲的头骨从龙髓中升起,她空荡的眼眶里飞出两只血蝶,蝶翼上的纹路正是逆转阴阳的《往生咒》!血蝶停驻在屠龙刀身的瞬间,整座祠堂突然褪色成纸扎幻境——青砖变作《生死簿》残页,梁柱化作浸泡过龙髓的人筋,而那顶猩红鬼轿竟是用我的胎发编织!
"辉儿,看桥下!"
母亲的残魂突然凝聚在忘川河面。我顺着她所指望去,往生桥底的阴影中,三百个"我"正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剜心。每个剜出的心脏都生着烛龙目,正通过翡翠藤蔓向宇文云梦输送龙髓!
鬼婴突然集体自燃,它们的灰烬在空中凝成顶凤冠。当凤冠扣在我头顶时,往生桥对岸亮起三百盏幽冥灯。灯影中浮现判官殿的孽镜台,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个正在梳妆的纸人新娘——她染着蔻丹的手,正将我的脸皮往空白的颅骨上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