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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浪尖上的冰碴子互相碰撞，发出碎玉般的声响。
猪八戒踩着九齿钉耙，浮在墨色的海面上，鼻翼不断抽动。
“这味儿…不对劲啊。”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头，獠牙因那股混在咸腥海风里的甜香而发酸。
“咕噜……”一个拳头大的气泡从深海浮上来，炸开时凝成六棱血晶。
猪八戒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掌去接，冰晶里浮现敖灵的竖瞳。
“元帅……快走……”龙女的声音带着冰层摩擦的咯吱声，那双总含着笑意的湛蓝眼睛此刻布满冰裂纹，龙族特有的金色虹膜正在褪色。
八戒的猪耳朵猛地竖起：“敖灵丫头？你这是…”
话音未落，避水诀撑开的气泡被冰棱刺穿。
猪八戒一个倒栽葱跌进水晶宫广场，九齿钉耙在琉璃砖上刮出一串火星。
“窝草！老猪的屁股……”他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爬起来，僵在原地。
整个水晶宫广场被冰封得严严实实。
蟹将军举着珊瑚灯定格在奔跑姿态，青甲武士的螯钳里还攥着半块琼浆糕，冰霜从它张开的嘴部向内蔓延，将脏腑冻成剔透的血珊瑚。
“老蟹？”八戒用钉耙柄敲碎冰层，尸体哗啦碎成一地冰渣。
有粒珍珠从蟹钳滚落，他弯腰去捡，想起三百年前取经路过东海，这老家伙偷塞给他一坛龙涎酿时也这样鬼祟。
“你说要给闺女攒嫁妆的…”八戒的声音哽住，他抹了把脸，发现掌心沾着冰渣化的水，咸得发苦。“该死，这到底是…”
宫殿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震得冰棱簌簌掉落。
八戒拖着钉耙冲向回廊，沿途的虾兵蚌女都成了冰雕。
有个捧着梳妆匣的鲛人侍女尤其刺目～冰层里她鳞片上的珠光还在流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转身哼起采珠歌。
“敖灵！你在哪儿？”八戒的吼声在冰封的宫殿里回荡。
寝殿的砗磲门扉碎成齑粉。敖灵被七根冰矛钉在盘龙柱上，龙尾金鳞正片片剥落，在冰面聚成八个扭曲的魔文。
八戒认出一个“妄”字，那是阿修罗文字，最后一笔像钩子般，钩住他脚踝就往冰里拽。
“他们…抽走了我的情骨…”龙女抬头，嘴角咧开至耳根，露出里面冰晶状的剑齿。
八戒倒吸一口冷气：“丫头，谁干的？老猪这就…”
尾鳍温柔地缠住八戒手腕，鳞片刮过他当年被魔蛟咬伤的疤痕：“天蓬，你记得海眼下的…”
三百年前的幽蓝海渊里，魔蛟的毒牙离他咽喉只有三寸，是敖灵用龙躯挡在前方。
少女龙将战甲下的逆鳞主动迎向毒牙，碎裂时迸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光影：
他在天河练兵时溅起的水花，他偷吃蟠桃时鼓起的腮帮，甚至是他酒后对着月亮哼小调的蠢样。
“元帅可知我们龙族为何要炼逆鳞？”
记忆里的敖灵坐在珊瑚礁上转着夜明珠。她总爱把战甲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心口那片银色软鳞，在幽蓝海水里像捉不住的月光。
刚获封天蓬元帅的猪八戒正擦拭钉耙，闻言差点割破手指：“听说能避雷劫？”
“是存七情。”龙女游近，把明珠按在他心口，冰凉的鳞片贴着他手背，“比如这颗，存的是…”
魔蛟的咆哮打断了她的话。
此刻八戒盯着柱上奄奄一息的龙女，发现她心口那片逆鳞位置只剩黑洞洞的窟窿。
冰矛上缠绕的黑气正形成波旬魔族的徽记～三只相互撕咬的蛇首。
“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孙悟空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八戒回头，看见金箍棒燃着三昧真火抵住敖灵咽喉，火光中龙女面皮如蜡融化，露出底下艾欲妖异的紫瞳。
“猴哥你…”
“睁眼看看！”孙悟空一脚踹开他，棒身火焰大盛，“东海龙王早发过求救符，这丫头三百年前就战死在魔蛟窟了！”
敖灵～或者说艾欲操控的龙尸～诡笑。被冰矛钉住的伤口里钻出无数黑线，转眼织成波旬魔族的缚神咒。
她声音变回敖灵的语调：“好哥哥，你舍得再杀我一次吗？”
八戒的钉耙当啷落地。
“呆子！她不是敖灵！”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这是波旬魔族的爱欲幻术！”
八戒看见龙女残魂在艾欲压制下挣扎，那片递来的逆鳞上，还刻着他当年随手系在她龙角上的红绳纹样～那是他用天河弱水编的，说是能保平安。
“猴哥，让老猪试试……”八戒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憨厚表情，“要是失败了，你再一棒子敲死我不迟。”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又犯痴病！当年要不是…”
虚空中垂下杨柳枝，观音的甘露坠在逆鳞上。
整座龙宫响起敖灵最后的龙吟：“元帅…情劫…七海…”
声波震碎无数冰锥，露出穹顶镶嵌的避水珠～此刻那些珠子全变成了血色眼瞳。
“丫头，老猪欠你的。”八戒抓起钉耙捅穿自己手掌，鲜血喷在逆鳞上化作红绳虚影，将艾欲死死缠住。
这招“情锁”是他当元帅时发明的禁术，以情丝为牢，当年因此被贬凡间。
孙悟空倒吸一口凉气：“情丝为牢？你这呆子当年就是因为…”
“闭嘴看戏！”八戒疼得龇牙咧嘴，却仍不忘贫嘴，“老猪我好歹当过天蓬元帅！”
他点燃三昧真火，看着火焰中龙女渐渐舒展的眉眼。逆鳞在火中舒展成桃花状，正是当年嵌入他胸甲的形态。
烈焰吞没龙尸的瞬间，有颗湛蓝龙珠落入他怀中。
“这…”孙悟空的金箍棒差点脱手，“这丫头元神早该散了，现在能存住，分明是…”
八戒摸着胸甲上那块桃花状的疤，傻笑起来：“猴哥，你知道龙族的逆鳞是存什么的吗？”
海眼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轰鸣，但他耳畔却响起三百年前没听完的后半句：“这颗存的是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