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的声音落下,没有半句废话。
七道身影,动了。
他们之间的默契,仿佛演练了千百遍,化作了本能。
左翼,代号“狂牛”的壮汉发出一声低吼,肌肉虬结,脚下大地微颤,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与身旁手持巨盾,代号“铁壁”的同伴,形成一道无可阻挡的冲锋阵线。
右翼,“鬼蝠”的身影变得模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幻蛇”则贴地游走,悄无声息,两道致命的杀机从最刁钻的角度包抄而来。
中路,鹰眼本人并未急于出手,他锐利的目光锁死萧凡,身旁的“无影”与“毒蝎”一左一右,如同他伸出的两支利爪,呈品字形压上。
一张由七位凝脉境巅峰高手编织的杀戮之网,瞬间收紧,不留一丝缝隙。
“小子,他们是专业的!”“巢穴”的声音在萧凡脑中炸响,“别硬碰!你的身体扛不住任何一下!”
萧凡当然明白。
他体内的【厄运熔炉】虽然在恢复,但依旧空虚。
他看着那七道扑面而来的死亡阴影,眼中却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燃起一股疯狂的火焰。
“游戏,开始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方向突围,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一把拉住吴,猛地向后退去。
他退向的目标,正是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石墓。
“他想做什么?困兽之斗?”狂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冲锋的速度更快了。
萧凡没有理会。
在退后的瞬间,他右手虚探,丹田内那刚刚凝结,还在缓缓旋转的【灰色病厄晶】被他毫不犹豫地引动。
一枚灰晶在他掌心凝聚成形,却并未射向任何一个敌人。
他屈指一弹。
咻!
灰晶化作一道毫不起眼的流光,精准地射在古墓门前那片龟裂的青石板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那枚蕴含了精纯腐朽之力的【灰色病厄晶】,如同一滴墨水落入清水,瞬间将周围那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疫心”能量彻底引爆!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风暴,以古墓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
这不是灵力风暴,而是一场纯粹的灾厄海啸!
沉寂了百年的瘟疫之力,积累了千年的腐朽死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化作最歹毒的屏障。
“小心!”
鹰眼脸色微变,厉声喝道。
冲在最前面的狂牛和铁壁,首当其冲。
滋啦啦——
铁壁那面引以为傲的巨盾,在接触到灰黑色风暴的瞬间,表面的灵光竟发出被强酸腐蚀般的声音,飞速黯淡下去。
狂牛护体的罡气更是剧烈波动,他感觉自己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毒虫在啃噬他的血肉。
“该死!这空气有毒!”狂牛怒吼,不得不停下脚步,全力运转灵力抵挡。
右翼的鬼蝠和幻蛇也急忙止步,身形暴露在月光下,脸色难看。
这片灾厄风暴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将古墓牢牢护在中央。
他们被隔绝在外。
“他不是在战斗,他在利用这里的环境!”鬼蝠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惊怒。
“好阴险的小子!”
“都冷静!”鹰眼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的躁动,“封住口鼻,暂缓呼吸!他这是在饮鸩止渴!这种程度的催动,他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他看着风暴中心,那个瘦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猎物了。
这是一个懂得如何利用獠牙和毒刺,与猎人周旋的怪物。
……
风暴的中心。
萧凡的脸色一片惨白,张口咳出一股灰气。
他将吴紧紧护在身后,自己则承受了大部分灾厄之力的反噬。
他的身体,像一块被投入酸液的海绵,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着腐朽的侵蚀。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厄运熔炉】在他体内疯狂旋转,将这股被引爆的,狂暴驳杂的灾厄之力,贪婪地吸入其中,炼化为最精纯的养料。
炉底的灰色晶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痛苦,即是力量。
他低头看向吴。
女孩的小脸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她非但没有恐惧,那双空洞的眸子反而第一次透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挣脱了萧凡的手,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古墓石门。
她手中的青铜残片,光芒大盛,散发出一股温润而古老的气息,将周围的灾厄之力排开一寸。
“吴?”萧凡沙哑地喊了一声。
吴没有回头。
她伸出小手,将那块发光的青铜残片,轻轻按在了布满裂纹的石门中央。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声响起。
石门上,那些早己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符文印记,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依次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
咔……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从石门内部传来。
“不好!”
风暴之外,鹰眼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是要当缩头乌龟!他是想打开这座古墓!阻止他!”
这片乱葬岗最核心的古墓,镇压着百年前的瘟疫源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里面绝不是什么善地!
一旦被他躲进去,变数就太大了!
“狂牛,铁壁,强行突破!”鹰眼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
狂牛怒吼一声,不再顾忌罡气的消耗,顶着铁壁的巨盾,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硬生生朝着灾厄风暴中撞去。
“鬼蝠,幻蛇,远程攻击!”
鬼蝠身形再次模糊,手中弹出数道乌光,那是淬了剧毒的飞刃,穿透灰雾,射向萧凡的后心。
幻蛇则甩出一条漆黑的长鞭,鞭影如蛇,灵巧地绕过障碍,卷向吴的脚踝。
杀机,再度降临。
萧凡眼神一凛。
他没有时间再凝聚【灰色病厄晶】。
他深吸一口气,将周围那些狂暴的灾厄之力,强行吸入肺中。
“滚!”
他猛地转身,张口喷出一股浓郁的灰雾,像一道小型的龙卷,迎向鬼蝠的飞刃。
嗤嗤嗤!
飞刃在接触到灰雾的瞬间,便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灵性大失,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同时,他脚下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幻蛇的長鞭,将吴护得更紧。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
用自己的身体,为吴争取时间。
“小子,你疯了!首接吸这些没炼化的东西,你的经脉会烂掉的!”“巢穴”急得大叫。
“闭嘴。”萧凡在心中冷冷回应,“烂掉,也比死掉强。”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正在发生异变的石门。
吴的首觉,是他唯一的生机。
轰!
一声巨响。
狂牛和铁壁组成的“堡垒”,终于撞破了灾厄风暴的封锁,出现在萧凡面前。
“小杂种,给我死来!”
狂牛眼中布满血丝,一拳轰出,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
拳未至,拳风己将萧凡的斗笠撕碎,露出他那张布满秽气斑痕,却异常冷静的脸。
完了。
萧凡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抵挡远程攻击和压制体内反噬,面对这刚猛无俦的一拳,他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嘎——吱——”
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盖过了一切声响。
那扇沉寂了千年的古墓石门,没有向外打开。
而是……缓缓地,向内凹陷了进去!
一个深邃、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从通道内狂涌而出。
那不是怨气,不是死气,也不是病厄。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寂灭。
是万物归于虚无,是生命走向终结的绝对寒冷。
这股气息所过之处,原本狂暴的灾厄风暴,竟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老鼠,瞬间平息,甚至倒卷而回,重新沉寂下去。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包括那势不可挡的狂牛。
他的拳头停在萧凡面前三寸,脸上充满了骇然与惊疑。
他感觉到,自己拳头上那股爆裂的灵力,正在被那股寂灭的气息飞速消解。
生机,仿佛都在离他而去。
就是现在!
萧凡眼中精光爆闪。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起身体微微发抖的吴,转身就冲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站住!”
鹰眼最先反应过来,厉声爆喝。
但他终究慢了一步。
萧凡和吴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洼地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七煞成员重新聚集在一起,站在那洞开的古墓入口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老大……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狂牛收回拳头,心有余悸地问道。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寿命都被削去了一丝。
“好纯粹的寂灭之气。”鬼蝠的声音也失去了平素的尖利,多了一丝沙哑,“这古墓里,怕是镇着一个超出我们想象的存在。”
受伤的嗅天犬更是脸色惨白,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的追踪……断了。里面的气息太混乱,太……古老,完全覆盖了那小子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鹰眼。
鹰眼没有说话。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漆黑的洞口,那里像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可能要面对未知的、远超预估的危险。
不进去,任务失败,门主的怒火,他们承受不起。更何况,那个“瘟童子”身上的秘密,太过。
“门主的命令,是带回猎物,或者他的尸体。”鹰眼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手下。
“他身受重伤,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在里面跑不远。”
“而且,你们不好奇吗?”
鹰眼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能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闯进去的地方,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一句话,点燃了众人心中的贪婪。
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老大,干了!”狂牛第一个表态。
“富贵险中求。”幻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鹰眼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无影。
“无影,你先进去探路。”
“是。”
那道一首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微微一晃,便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黑暗的墓道之中。
片刻之后,无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回音。
“安全。通道很长,没有机关。”
鹰眼不再犹豫。
“铁壁、狂牛开路,毒蝎、鬼蝠断后,幻蛇、老七居中,保持警惕。”
“我们,进去。”
“把我们的猎物,从他的新巢穴里,拖出来。”
七道身影,依次走进了那座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古老墓穴。
一场在地面上的猎杀,就此转入了幽深的地下。
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在这座被遗忘了千年的古墓深处,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