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春潮暗涌)
柳影摇风春意闹,沟边桃花也撩人。
年过月过,三哥又去了林场。年关一场思想上的纠结,在酒精里醉出明白。尽管每天仍然望着山下,想着三娥,心虽时而躁动不安,但还是保持着克制,变得沉稳。
他知道;欲速而不达,在他的世界里,爱情不能加速度。谈多了,也许捅破了面纱?上快了,就是按海源所讲,把生米煮成熟饭,家里条件也不允许。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在一定时间内保持一定距离,爱、反而感觉更是神秘,新鲜,美好!一切只能慢慢来!
山下的三娥呢!也是春桃正熟,情窦初开的妙龄花季,深闺思郎,静里春潮急。心也被三哥请海源写的二封回信给定住了。心想;怎么朱哥年后一首没有下山?眼见二月花朝又到,百花争艳,春意盎然,正是游春赏春的季节!从他的回信所看,对我是情真意切。怎么行动反而像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难道今年没有分配到林场上工?还是找个时间,带上书信,上山去林场周围转转。
春天正是栽树的季节。三哥和林场的人在山坡上忙碌着,各人干着不同的事:有的挖垱,有的扶苗培土,有的运苗……三哥则干着上上下下运苗的活儿。这个工作活动量较大,适合他年轻人。突然一声熟悉的歌声传进了三哥耳畔。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依呀呀地唱呐,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这不是三娥的声音吗?三哥寻声望去,一个红衣服的女子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正是她,还是踏雪寻梅的那件红袄子,这身影太熟悉了。三哥此时的心是又激动又慌张。怎么办?都说水不急,鱼不跳。这是不急魚也跳?本想少去找她,慢慢来。这下可好,你不找她,她来找你了!怎么办?耳听歌声越来越近,三哥急中生智。有了!解决一次是一次。这是逃避不了的事情。白天上工时间不能谈恋爱?去和她打个招呼后继续干活,她会理解。三哥向她走去。同一首歌又从他嘴里唱起。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
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
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
风向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哪!
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
两个人的声音终于交织在一起,而两张面孔却羞羞答答地不敢正视。三哥先开口了。"三娥,你怎么来了?喜鹊门前噪,必有贵人到。难怪早上房前树上飞来一只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你贵人要到!"
"是吗?朱哥。我是打猪草的,顺便这里来转转,你怎么一首不下山去,是不是还是刚来林场上工?"
"是呀!我正想找个时间下山去看看你们呢!过年来,也没去和你娘拜个年,算我欠了她的礼节,回去代我向她问声好。"这时三哥偷偷地正视望了三娥一眼,他心跳加速,三娥圆圆的脸蛋被红棉袄映得泛红,像一个熟透的春桃,美极了!更迷人,不可多视。
只听三娥回答道:"是吗?我娘还经常唠唠叨叨地提起你呢!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你这么好!还想你做她女…"三娥说到这面红耳热地停了下来。
三哥接道:"她认为是我救了你侄儿和她的命呀!我可从没把自己当为救命恩人。三娥妹妹,林场的人都在等着我运苗子呢!这春季栽培也是林场一年最忙的季节,所以我忙着没下来。你到处转转唱唱歌,大家都爱听。我更喜欢!我不能陪你聊天了!晚上有空我下山找你去。好吗?"
"好吧!做事,事为主。这,我能理解,你去忙吧!我走了!"三娥说完,又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三哥,转身离去。
三哥手里拿着纸条,又傻眼地望着三娥离去的背影……
海源去武汉了,这回信怎么办?刚才还答应她晚上下山去找她呢!她信里又说些什么呢?要是问起信来又怎么回答?一个难题又摆在三哥面前?
三哥攥着纸条的手心沁出汗珠,正待展开细看,忽听得身后传来沙沙脚步声。转身见是干老子叼着旱烟杆踱来,烟锅里的火星在春阳下一明一灭。
"干儿子。运苗子倒比往年更卖力哩。"干老子眯眼望着山坡上起伏的人影,烟杆朝三娥离去的方向虚虚一点,"方才山道上飘来的曲儿,可是为着那穿红袄的凤凰?"
三哥脚尖蹭着草叶,耳根发烫:"您老莫打趣,不过是……下陈村的妹子来打猪草,我认识。"
"嗤!"干老子喷出口烟圈,烟锅在鞋底磕得噹噹响,"我老汉眼虽花,心可不昏。自打正月里你隔三差五往山下瞄,那眼神儿就跟饿狼瞅见羔羊似的。"他忽然压低声音,"这姑娘我见过,下陈,陈敬德的姑娘,人长得比年画上的仙女儿还俊,说话斯斯文文,还是一个高中生呢!"
三哥喉结滚动,想起三娥递纸条时指尖沾的墨香。干老子将他的窘态收尽眼底,烟杆往他肩头一戳:"别学那锯嘴葫芦!当年我追你干娘时,可是扛着半扇野猪首接翻过三道岭。不过……"他忽然拖长腔调,"眼下林场要扩编,你这'先进标兵'的帽子可戴稳了?不要糊涂闹出事来,影响到你的前程?大家都看好你,据我知,陈场长准备推荐你去公社呢!"
三哥心头剧震。干老子这话像春雷劈开迷雾——他既要护住与三娥的情分,又怕恋爱影响转正。
却见老人从怀里摸出张皱纸:"你且把这姑娘的心意摸透了,夜里下山时……"烟杆在纸条上轻轻一敲,"带着这个去。"
三哥定睛望去,竟是张盖着林场公章的空白介绍信。干老子眨眨眼:"就说场部特批你下山采购树苗种子,你有时间自行支配几日。约她去街上看电影去!……"说罢背着手踱向苗圃,留下一串朗笑:"春光不等人呐!"
三哥攥着介绍信望向山下,但见三娥的红袄子在翠色中若隐若现,像朵灼灼的桃花。他忽然想起海源信中那句"情如栽树,急不得根,缓不得枝",胸中块垒竟似春风化雨般消散。远处传来干老子的歌声:
"山歌不唱冷秋秋,鲜花不插瓶口羞。
好树不栽路旁久,好女不嫁空等候……"
三哥将介绍信和三娥的信笺仔细叠进胸袋。山风掠过耳畔,送来林场此起彼伏的号子声,还有三娥未尽的歌谣:
"风车转,蚕豆香,小哥哥呀……"
余音袅袅中,三哥扛起一捆新苗,大步朝山坡走去。春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蜿蜒的山道上,与那抹红影渐渐重叠。
(欲知三哥如何面对这封信?请继续观看后面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