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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的晨钟撞碎薄雾，余音在群山间荡出涟漪。林深背抵着舍利塔冰凉的青砖，掌心攥着的半截桃木钉正渗出暗红血珠。露水顺着他的腕骨滑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别动。"陆燃突然扣住他执钉的手腕，黑绸道袍被晨雾浸得透湿，后腰处三枚梅花针孔正缓缓渗出银蓝色血珠。那些血珠坠地时竟不散开，反而在青石板上凝成诡异的傩面图腾，眼窝处还跳动着幽绿磷火。
林深在挣扎间瞥见他锁骨下那道北斗状的旧伤——天枢穴位置嵌着的冰晶正与往生井底的翡翠耳坠产生共振，发出催命般的蜂鸣。那声音像是千万只毒蜂在颅骨里振翅，疼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林深猛地抽手，桃木钉尖端却突然腾起青烟。陆燃掌心血符烙过的位置浮现出细小的苗文，像活物般在木纹里游走。
七根染血的桃木钉散落在褪色的佛龛前，最长的第五根钉尾刻着极小的"癸未年惊蛰"。林深用紫外线灯扫过钉身，绿光中浮现的画面让他呼吸骤停——万历年的雨夜里，少年陆燃被铁链锁在青铜祭坛上，而自己正高举青铜斧劈向他的第三根肋骨。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每一粒都映出他们扭曲的面容。
"九百年前你取我肋骨的账..."陆燃忽然扯开衣襟，苍白的胸膛上七处凹陷排成北斗状。他引着林深的手指按向第三肋间隙，皮下突起的硬物隔着薄薄皮肉搏动，"现在该清了。"
林深的指尖触到那半枚翡翠耳坠的瞬间，往生井底的冰水声突然在耳畔炸响。子时的月光染蓝了桃木钉，他在钉尖嗅到雷允上药铺特有的百草霜气息——那是去年立冬，陆燃替他煎药时在炉边沾上的味道。
"坤位对应梅花针孔..."陆燃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凝成新的卦象。当第七根桃木钉刺入皮肉，整座舍利塔突然响起梵唱，可梁间垂落的经幡却渗出粘稠黑血，将地板上未干的露珠染成墨色。
林深挥刀斩断缠住脚踝的檀木根须时，发现断口处涌出的竟是银蓝色血液——与陆燃今晨呕在他衣襟上的冰晶同源。那些液体落地便生出一簇簇血色樱花，花蕊里裹着细小的骨片。
"当年你在寒山寺超度我..."陆燃染血的手抚过斑驳佛龛，檀木突然暴长出的根须缠上林深小腿。他俯身时发丝垂落，带着沉水香的气息拂过林深颈侧，"可知我的魂魄早与这些桃木同源？"
桃木钉突然自行飞起，在空中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陆燃后背的旧伤应声开裂，七块带符文的肋骨破体而出。林深在血雨中接住最长的天枢骨，指腹摸到内侧刻着的苗文时浑身剧震——【饲主镇魂 药人永锢】八个字正泛着幽幽青光。
"很熟悉不是吗？"陆燃的犬齿轻轻磨蹭他耳垂，银蓝色血珠顺着桃木钉的纹路蜿蜒而下，"你当年亲手刻的。"他引着林深的手按向自己空荡的胸腔，缺失的肋骨处正涌出带着樱花香气的青烟。
眩晕中林深看见民国二十六年的手术室，自己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正将桃木钉一根根钉入陆燃的脊椎。而此刻掌心的天枢骨，分明是当年手术台上遗失的那根——内侧还粘着半片干涸的磺胺药粉。
寅时的露水在陆燃睫毛上凝成冰晶，他突然剧烈痉挛起来。林深在混乱中摸到他后颈凸起的硬块，银刀挑开皮肉的瞬间，带出的腐肉里裹着块焦黑的婚书残片。紫外线灯下显出"玄微子"的道号，与他们在城隍庙撕毁的生死簿笔迹相同。
"当年你把我钉在往生井底..."陆燃的呼吸喷在林深耳畔，冰凉的手指滑入他指缝，带着他握住那根沾血的桃木钉，"现在该换你了。"话音未落，七根浮空的肋骨突然暴长倒刺，将林深钉在舍利塔斑驳的外墙上。
倒刺穿透肩胛的瞬间，林深看见陆燃后背的北斗伤痕正渗出朱砂——与自己在城隍庙撕毁的生死簿同源。那些殷红的液体顺着砖缝流淌，竟在青石板上勾勒出完整的傩面图腾。
梵唱突然变调，佛龛中的舍利子迸出刺目青光。林深在强光中看清桃木钉的真相——每根钉身都融着陆燃不同时期的指骨。最末那根钉尾刻着的"庚子年六月初六"，正是卦盘预言的死期，也是去年陆燃在穹窿山呕血的日期。
暴雨骤降时，桃木钉在雨水中疯狂生长。林深扯开陆燃湿透的道袍，发现缺失的肋骨处正生出樱花状肉芽。当他用银刀剜出最的那簇，带出的竟是块沾着脑浆的骨笺——往生井底缺失的第九块镇物，此刻正在他掌心突突跳动。
"镇魂钉需以饲主心头血开刃..."陆燃突然握住他执刀的手，刀尖抵住自己心口。他嘴角噙着笑，睫毛上的雨珠坠在林深手背，"你当年教我的，忘了么？"
黑血喷溅在舍利塔的砖面上，浮现出新的傩面图腾。林深在血光中看见万历年的自己立于寒山寺回廊，正将陆燃的魂魄封入新斫的桃木钉。而少年陆燃被铁链锁在廊柱下，胸口插着的正是此刻钉在他肩头的那根。
子时的更鼓惊起栖鸦，七根肋骨突然化作青铜锁链。林深被锁链拽向塔顶时，发现每节锁环都刻着"癸未年惊蛰"。当他触到塔尖生锈的避雷针，整座寒山寺突然地动山摇——九十九尊佛像同时转头，掌心托着的翡翠耳坠里，血色樱花正在疯狂生长。
"现在明白了吗？"陆燃染血的身影浮现在月光中，缺失的肋骨处涌出的银蓝冰晶化作漫天飞雪。他冰凉的指尖抚过林深颈侧动脉，"这些钉子...本就是你的东西......"
货郎的梆子声自枫桥传来，九十九口薄棺顺水流至寺前。林深掀开最末那具棺材时，腐臭的雾气中浮现出浑身钉满桃木桩的自己。尸身溃烂的指尖捏着块带符文的冰晶——正是陆燃在穹窿山呕出的那块，此刻正在他掌心缓缓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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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林深在舍利塔砖缝中发现未燃尽的傩面碎片。当他将碎片拼在陆燃缺失的肋骨处，寒山寺突然响起九百年前的晨钟。九十九尊佛像的莲座同时开裂，涌出的银蓝血液在青石板上汇成卦象。最末那尊弥勒佛的掌纹中，缓缓升起根青铜桃木钉——钉身嵌着的翡翠耳坠内，胚胎状的血樱正在蠕动，花蕊处浮现出"惊蛰寅时"的苗文刺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