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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薇薇绷紧的心湖。
她低头，看着万象引运筒光幕上那个急速逼近的巨大红点，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那个红点，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暴虐与疯狂，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混沌的海洋中，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这片唯一的“绿洲”。
“是那个猎犬头子。”林薇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快找过来？”
在这片连方向感都模糊的地方，对方的行动目的性太强了。
“他身上有天机阁的东西。”萧辰的目光，穿透了遥远的距离，“一件残破的罗盘，能帮他在混沌中勉强定位‘秩序’最浓郁的方向。”
“所以，我们就是黑夜里最大的一盏灯。”林薇薇瞬间明白了。
这片由天机珠维系的稳定区，对那些在混沌中挣扎的闯入者而言，无异于救命的灯塔，也是最终极的宝藏。
第一个被吸引来的，只会是最近、也最疯狂的那个。
“你的秩序，范围多大？”萧辰忽然问。
林薇薇一怔，立刻将心神沉入签筒。
她感觉到，以自己为中心，一股无形的“规则场”笼罩了方圆十丈的范围。
在这个范围内，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十丈。”她迅速回答。
“够了。”萧辰点点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牵着她，朝广场的边缘，迎着那个红点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这里，距离那棵长满眼球的歪脖子树不远，也正好是天机珠所维系的稳定区的边界。
再往前一步，就是混乱。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守住你的十丈方圆。”萧辰看着她，语气平静，“不要扩大，也不要缩小，就守住它。”
林薇薇用力点头，双手紧紧握住了签筒。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风声，开始变得尖锐。
远处的空间，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剧烈地扭曲着。
一道焦黑的身影，从那扭曲的尽头冲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五彩的液体。
正是那个猎犬首领。
他比在外面时更加狼狈，身上那件残破的法衣几乎成了布条，的皮肤上布满了被法则乱流割裂的伤口，深可见骨。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那颗悬浮的天机珠，充满了贪婪与狂热。
“天机珠……竟然是真的。”
他沙哑地笑着，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
他的目光，终于从天机珠上移开，落在了萧辰和林薇薇身上。
“两个小杂鱼，运气倒是不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轻蔑，“把珠子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林薇薇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催动签筒，将那片绿色的“秩序场”扩大，形成一道防御。
“别动。”萧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他进来。”
什么？
林薇薇难以理解。
让他进入我们唯一的安全区？
猎犬首领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人如此“识趣”，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狞笑一声，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踏入了这片由青石板铺就的广场。
踏入的瞬间，他浑身一震。
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神魂的混沌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安稳。
空气可以呼吸，灵力可以运转，法则不再混乱。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溺水的深海，回到了坚实的陆地。
“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的伤口，都因为法则的稳定而停止了恶化。
他看向萧辰和林薇薇，就像猫看着笼中的老鼠。
“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漆黑的、混杂着法则碎片的毁灭性能量。
那是他在外面混沌区域，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力量，狂暴，且不讲道理。
他要用这股力量，将眼前这两个碍事的家伙，连同他们脚下的地面，一同轰成虚无。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刻。
萧辰又开口了，他依旧看着林薇薇。
“秩序，是什么？”
林薇薇脑中一片空白，这个问题，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但看着萧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强迫自己思考。
凡人的秩序，上班，下班，一日三餐……
修仙的秩序，吐纳，修行，渡劫飞升……
天地的秩序，日升月落，四季更迭……
一个念头，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秩序，不是一个结果。
秩序，是一套规则。
“我明白了。”林薇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没有去构建什么防御护盾。
她只是通过手中的签筒，对自己身周这十丈方圆，下达了一道最简单、最基础的“定义”。
“此方天地，能量守恒。”
她的话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猎犬首领手中的那团毁灭能量，脱手而出。
它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冲向两人。
然而，当那团能量跨过一个无形的界限，进入林薇薇那十丈“秩序场”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那团本该猛烈爆炸的能量，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体积急速缩小。
所有狂暴的、混乱的法则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梳理、分解。
最终，那足以夷平一座小山的能量，在飞到两人面前时，只剩下了一缕微弱的青烟，和一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的……下品灵石。
能量，没有消失。
它只是遵循了最基础的“守恒定律”，转化成了它最原始、最稳定的形态。
“……”
猎犬首领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眼珠子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地上那颗灵石，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能……我的‘灭法之咒’……怎么会……”
他无法理解。
这不是被抵挡，也不是被化解。
这是……被改变了规则。
“轮到我们了。”萧辰的声音，淡漠地响起。
他弯下腰，从脚边的青石板缝隙里，捡起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子。
他没有注入任何灵力，只是用最普通的方式，朝着猎犬首领的方向，随手一弹。
那颗石子，在林薇薇的“秩序场”内，划过一道平平无奇的抛物线，慢悠悠地飞着。
猎犬首领下意识地想嗤笑。
可当那颗石子飞出十丈范围，重新进入广场外围那片“天机珠稳定区”的瞬间。
它，离开了林薇薇的“能量守恒”规则，进入了另一个只有“相对稳定”，却依旧残留着混沌底色的区域。
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
“轰！”
没有预兆。
那颗小小的石子，在脱离秩序场的刹那，其本身蕴含的微不足道的动能，被此地的混沌法则捕捉、扭曲、放大了无数倍。
空间，以石子为中心，骤然塌陷。
一道细小的黑色闪电，凭空出现，精准地劈在了猎犬首领的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广场。
猎犬首领身上那件本就残破的法衣，瞬间化为飞灰。
他整个人被电得焦黑，浑身抽搐，倒在地上，身上还冒着黑烟。
他没有死，但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他惊恐地看着萧辰，又看看林薇薇，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恐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女孩身边十丈，自己的神通会变成一颗灵石。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扔出的一颗普通石子，会引来天劫般的攻击。
他挣扎着，想要爬出这片诡异的广场。
萧辰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颗天机珠上。
“成了。”
他轻声说。
林薇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颗原本只是静静悬浮的天机珠，此刻内部的星空光点，运转速度陡然加快。
它仿佛被林薇薇刚才那番“定义规则”的行为所“激活”。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天机珠上投射出来，落在广场中央的地面上。
光芒之中，青石板的纹路开始自行移动、组合，勾勒出一幅繁复而玄奥的阵图。
阵图的中心，地面缓缓下沉，露出一个深邃的、通往地下的阶梯。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混杂着古老药草的芬芳，从阶梯下方弥漫上来。
“这是……”林薇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碎算盘主人的‘备份’。”萧辰解释道，“他当初预感到了天谴，将自己最重要的心血，藏在了这个由天机珠维系的‘绝对秩序’核心里。”
“它一直都在，只是需要一个同样懂得‘定义秩序’的人，才能开启。”
林薇薇看着那个阶梯入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天空，那些正在慢慢靠近的其他几个红点。
“我们快进去。”
萧辰点点头，拉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走下阶梯。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那个躺在地上的猎犬首领，眼中闪过最后一丝怨毒与不甘，身体忽然像沙子一样，无声地溃散，化作了这片混沌秘境的一部分。
阶梯不长。
当两人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景象，让林薇薇彻底呆住了。
这里，不是什么洞府，也不是石室。
这里是一间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静室。
没有墙壁，四面八方都是流淌着无数数据流光瀑的虚空。
地面，是温润如玉的白色石板。
静室的中央，是一片小小的药圃，里面生长着十几株形态各异、霞光流转的植物，每一株都散发着让金丹修士都为之疯狂的药香。
药圃旁边，是一排排由不知名暖玉打造的书架。
书架上，没有书籍，而是整齐地摆放着一枚枚闪烁着灵光的玉简。
更远处，还有一片区域，悬浮着数十件气息各异的法宝，刀枪剑戟，钟鼎宝塔，每一件都灵光内蕴，显然品阶不凡。
功法，灵药，法宝。
一个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一切，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呈现在眼前。
林薇薇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幸福得有些眩晕。
“这些……我们都能拿？”她小声地问，生怕声音大了，眼前的一切会化作泡影。
萧辰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显而易见的宝物上。
他穿过药圃，走过书架，最终，停在了静室最深处的一张蒲团前。
那张蒲团上，空无一物。
但萧辰，却对着那张空蒲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伸出手，在蒲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抓。
那里，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他握在了手中。
林薇薇好奇地走过去。
她看到，萧辰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页残破的、泛黄的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