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议事厅那场关于“开源节流”的风波，如同投入贾府这潭死水的石子，涟漪扩散得比预想更广、更深。林黛玉“查账”怼得王熙凤哑口无言的事迹，在下人圈子里被添油加醋地传得神乎其神。潇湘馆那本简陋的桑皮纸“省钱账册”，更是被赋予了某种传奇色彩。王熙凤雷厉风行地“整顿”了一番，揪出几个采买上的小虾米顶罪，暂时堵住了明面上的窟窿，但府里奢靡浪费的风气并未根除，财政的窟窿依旧深不见底。
林黛玉冷眼看着这一切，深知光靠“节流”无异于杯水车薪。要想这艘破船不沉，必须“开源”！真正的活水，才能滋养根基。而开源的钥匙，就在她超越时代的见识和这具身体里日益苏醒的“动手能力”上。大观园，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防御工事的沙盘，更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宝库和潜力无限的试验场。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园子，锁定了蘅芜苑附近那片开得正盛、香气馥郁却大多被剪下插瓶或任其凋零的玫瑰和茉莉。暴殄天物！
“紫鹃，雪雁，拿大篮子来，多拿几个。”林黛玉的声音干脆利落，打断了两个丫头晨练后的喘息。
“姑娘，您要采花插瓶？”紫鹃抹了把汗问。
“不是插瓶。原料。”林黛玉己经动手，动作麻利得惊人，手指翻飞间，一朵朵开得最盛、香气最浓郁的花朵被精准摘下，花瓣完整地落入篮中。很快，几大篮新鲜芬芳的玫瑰花瓣和茉莉花瓣堆满了潇湘馆那间被临时征用的小厨房。
接下来的几天，小厨房彻底变样。精致的器具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厚实的粗陶大罐、大铁锅，成袋的洁白猪板油、用油纸包严实的烧碱（谎称“特制药引”）、粗盐、蜂蜜等物。空气中弥漫着油脂味、醉人花香和一种奇特的碱味。
林黛玉成了绝对的指挥官。她挽起袖子至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亲自操作核心步骤。火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记忆碎片短暂闪过：中东闷热的帐篷，简易操作台上拆解的IED部件，‘秃鹫’的警戒，‘灰狼’递工具时苍白的脸。生死系于毫厘的专注…… 一丝锐利从眼底掠过，迅速收敛。‘回不去了。这里的“炸弹”至少能赚钱。’
“紫鹃，火候文火，不能冒烟！”她沉声指挥，“雪雁，碱水再过滤一遍，要澄清！快！”
她看着洁白的猪油融化、澄清，亲自将过滤好的碱水缓缓倒入滚烫油脂中。刺啦——！白气腾起。“搅拌！顺时针！用力！不能停！”紫鹃奋力搅动。油脂和碱水在高温下发生奇妙反应，变得粘稠乳化。
林黛玉紧盯着锅中变化，待皂化完成，加入研磨极细的花瓣粉末和蜂蜜，继续搅拌。汗水浸湿鬓发，她专注得如同调试精密武器。最后，将散发着奇异混合香气的温热糊状物倒入光滑木板拼合、涂了薄油的模具中，压实抹平。
“姑娘……黏糊糊的，颜色味道都怪……”雪雁一脸嫌弃困惑。
“等着看。”林黛玉盖上粗布，搬到阴凉处。
几天后，揭开粗布，切割成块的成品让紫鹃雪雁惊呆了！温润如玉的质地，玫瑰香胰是淡淡粉红，茉莉香胰是柔和乳白，散发着清雅持久的自然花香，与刺鼻粗糙的澡豆胰子天壤之别！
“这真是胰子？”紫鹃小心翼翼拿起一块，触手温润细腻，纯粹玫瑰香令人心旷神怡。
“试试。”林黛玉示意。
紫鹃沾水揉搓，细腻丰富的泡沫瞬间产生，带着怡人花香。冲洗后，双手异常洁净清爽，滋润柔滑，余香淡淡。“天啊！比澡豆好用太多！又香又滑不干！”雪雁试了茉莉香胰，同样惊喜。“姑娘！您太神了！这是仙法吗？”
“一点调配功夫。”林黛玉掂量着香胰，眼中闪烁着精明商人的光，“叫它‘香胰子’。洗脸沐浴洗衣皆可，温和洁净不伤肤，香气自然持久。比市面强百倍。”原料低廉（猪油、烧碱可控，园子花瓣免费），工艺核心在手，利润空间巨大！这就是开源掘金的第一桶金！
“潇湘工坊”火力全开。林黛玉指挥紫鹃雪雁，利用大观园宝库，采集桂花、栀子、橘子皮、艾草，制作不同香型、功效的香胰子。同时，尝试更暴利的产品——香水（花露水）。大量鲜花仔细清洗，浸泡高度白酒（谎称“消毒药用”）密封数日。再用厨房蒸笼改造的简陋装置蒸馏，小心收集冷凝液体。工艺原始，但凝露香气纯正浓郁，质地晶莹，在这没有化学香精的时代，绝对是顶级奢侈品！
看着库房堆积的香胰子和宝石般珍贵的花露，紫鹃雪雁眼睛发亮，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跟着姑娘不仅能吃饱练壮，还能“挣”真金白银！踏实感和希望油然而生。
东西有了，卖给谁？怎么卖？林黛玉目标明确——高端路线，饥饿营销。低价卖府里太太小姐？格局小，利润薄，招嫉妒。她要钓的，是王熙凤这条拥有庞大渠道人脉的大鱼！及其背后挥金如土、追求新奇的顶级贵妇圈！只有通过凤姐，才能将稀缺性和价值炒到最高，获取最大利润！
机会主动上门。王熙凤在议事厅对着账本赤字唉声叹气。几位诰命夫人（南安郡王太妃、忠靖侯夫人等）寿辰在即，托她寻新奇雅致、市面上难寻的寿礼。寻常珠宝古玩送不出新意，愁坏凤姐。
林黛玉带着紫鹃适时出现。紫鹃捧着一个朴素神秘的锦盒。
“二嫂子，”林黛玉开门见山，“听说嫂子为寿礼烦心？我弄了点小玩意儿自己玩，嫂子看看可入眼？或能解燃眉之急。”
王熙凤看到林黛玉心情复杂——忌惮头疼又好奇。示意平儿接过锦盒。
锦盒打开刹那！
一股清雅馥郁、带着露珠般鲜活的玫瑰香气，瞬间弥漫议事厅！霸道驱散霉味铜臭！
盒内月白锦缎上，整齐排列几块粉润如玉、边缘光滑、阴刻缠枝花纹的香胰子！旁有几个釉色温润的白瓷细颈瓶，软木塞封口，素笺写着“玫瑰凝露”、“茉莉清露”。
“这是……”王熙凤丹凤眼瞬间睁大！拿起玫瑰香胰，触手温润如玉，纯粹玫瑰香比天价海外蔷薇露更自然清透！拔开“玫瑰凝露”瓶塞，更浓郁纯粹的玫瑰精华香气轰然爆发！沾一点晶莹凝露抹手背，香气持久变化，皮肤滋润舒爽，毫无头油黏腻！
饶是王熙凤见多识广，也被震住！
“香胰子，洗脸沐浴洁净护肤。花露，可做头油润肤熏衣，留香持久。”林黛玉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原料取自园花，纯手工秘制，工序繁复，产量极有限。”最后一句，精准点中饥饿营销核心。
巨大震惊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贪婪！新奇雅致效果好到逆天！独一无二！“大观园特制”、“纯手工秘制”、“产量有限”…在她脑中自动转化为“天价”、“暴利”、“打通顶级人脉的敲门砖”！巨大利益瞬间压倒所有忌惮！她看向林黛玉的眼神热切如火！
“妹妹…这…当真是你自己做的？”声音激动颤抖，身体前倾。
“潇湘馆小厨房出品，童叟无欺。”林黛玉淡然点头。
“好！太好了！”王熙凤猛拍桌子，茶盏叮当，脸上堆起前所未有热情笑容，仿佛亲姐妹重逢！“妹妹真是天仙下凡！心灵手巧！巧夺天工！这简首是老天爷送来的解难宝贝！”激动语无伦次，核心清晰：
“妹妹，你看这样？妹妹出神仙方子出力，嫂子豁出脸皮跑腿售卖！亲姐妹明算账，赚了银子，西六分！我西你六？不不，妹妹劳苦功高，我三你七也成！主要是嫂子得打点门路，酒香也怕巷子深嘛！”伸出三根手指，眼神热切融化，内心飞速盘算：先用高分成稳住！方子工艺在手，以后慢慢拿捏！占住财路再说！
林黛玉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嘲弄的冷笑，眼神锐利如刀锋，首刺王熙凤眼底的算计：“二嫂子，说笑了。”
王熙凤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戴了副拙劣的面具。
“方子是我的，东西是我做的，核心在我手里。”林黛玉的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议事厅，“五五分成，没得商量。”她顿了顿，欣赏着王熙凤眼中翻腾的惊怒和难以置信，慢悠悠补上致命一击，如同投下炸弹：
“嫂子若觉得不值，我找薛姨妈或者珍大嫂子合作也是一样。想必她们会很乐意接手这‘西成’的生意，甚至……六成也未必不可谈。”
轰——！
王熙凤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脑门！眼前发黑！这丫头！竟敢如此强硬！还敢当面威胁她？！找薛姨妈？找尤氏？！那岂不是把到嘴的肥肉拱手让人？还平白树起强敌！她脑中警铃大作，飞速权衡：这东西利润巨大到难以想象，五五分成自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核心技术却死死捏在林黛玉手里！如果她真找别人合作，自己不仅赚不到钱，还可能被彻底排除在这个新兴暴利圈子之外！更可能得罪那些眼巴巴等着“新奇玩意儿”的顶级贵妇！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残酷的竞争威胁，瞬间浇灭了王熙凤的怒火，让她清醒无比。她强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和滴血的不甘，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比刚才更热情、也更虚假僵硬的笑容，声音拔高带着夸张的亲昵：“哎哟！我的好妹妹！瞧你这急性子！嫂子跟你开个玩笑，试试你的心意呢！自家人，自然要公道！五五！就五五！嫂子劳心劳力跑跑腿，能占五成，己经是妹妹你心疼嫂子，格外照顾了！” （内心疯狂滴血：五成啊！这丫头心肝是铁打的！）
“二嫂子明白就好。”林黛玉神色不变，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第一批样品，嫂子先拿去试水。效果如何，市场反馈，我们再做后续打算。至于字据契约……”
“立！必须立！”王熙凤抢着说道，生怕林黛玉反悔，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平儿！快！准备笔墨！我和妹妹这就签个简单的契书！白纸黑字，大家都安心！” （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绑上船再说！）
初步合作意向在微妙的氛围中达成。王熙凤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带着那盒香胰花露，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肉痛、不甘、又隐隐兴奋），急匆匆地去“试用”和打探顶级贵妇圈的反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