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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老巴图简陋却整洁的草药房里，弥漫着各种药草的苦涩清香。油灯如豆，映照着老巴图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
“先生，”老巴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白日之事……多谢了。”
他指的是李青阻止了侍从的暴行。
“若非你们……库克不死也残，玛莎大婶也……”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老巴图拿起桌上一个缺了口的陶杯，里面是浑浊的自酿药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翻腾的情绪。
“先生，你们……不只是行医吧？”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青，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你们在溪谷村发药，在石磨村……老夫也听说了，雷蒙德那个畜生……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悲凉。
“老夫在这橡木堡村待了一辈子，祖上三代都是草药师。年轻时，也以为悬壶济世，能救一方百姓。”老巴图苦笑，“可救得过来吗？领主老爷的税一年比一年重，税吏哈克那样的恶犬层层盘剥！老夫治好了病，他们转头就被饿死、被累死、被活活打死！”
他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夫的儿子……”老巴图的声音哽咽了，“就因为他交不起领主新设的‘行医许可费’——整整十枚银币！十枚啊！我们这样的村子，一年也攒不下几枚铜币！——就被强行征去当兵了！三年了……音讯全无……”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酒杯，指节发白，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
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火焰，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先生！你们有药，有本事，还有……有对抗他们的胆量和手段！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想……”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眼神己说明了一切。
李青平静地回视着老巴图，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拿起炭笔，在随身携带的羊皮纸上迅速勾勒出橡木堡村的地形、土地范围、人口估算，然后列出一串数字：
估算年粮食产量：XXX 石
领主税赋（含庆典摊派）：XXX 石
税吏盘剥（预估）：XX 石
村民实际留存：XX 石（远低于生存线）
箭头指向：饥饿、劳役、家破人亡。
“老丈，”李青指着数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如果大家只需要交出这个数（他划掉领主税赋中明显不合理的部分，留下一个勉强能活的数字），如果不用白白去给领主修路盖房子，如果留下的粮食足够吃饱……您的药，是不是可以便宜点？或者，村里是不是可以自己开一小片药田，种些常用的柴胡、艾草？大家生病了，是不是就不用为了几枚铜板发愁等死？”
老巴图死死盯着李青划掉的那部分数字，又看看那个“能吃饱”的数字，再看看“自己种药”的建议……他浑浊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烛火。
那不仅仅是减少盘剥，那是一种……新的可能！一种摆脱绝望循环的可能！
沉默在狭小的草药房中蔓延，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良久，老巴图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毕生最大的决心。
他没有再追问李青的身份和目的，而是颤抖着手，从怀里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泛黄的粗糙皮纸。
他小心翼翼地将皮纸摊开在桌上。那是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橡木堡村的位置，以及几条隐秘的、通往村后莽莽群山的羊肠小道。其中一条小道的尽头，画着一个简易的木屋符号，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字：“旧伐木营，隐，有水。”
老巴图将地图推向李青，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木屋符号上，声音低沉而坚定：“沿着这条‘獾子道’走，避开猎人的陷阱。那地方……很久没人去了。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抬起头，看着李青，眼中充满了希冀和孤注一掷的信任，“这世道……是该变变了。”
李青接过这张还带着老巴图体温的简陋地图，感受着上面承载的重量。他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
离开老巴图的草药房，夜风微凉。林瑶依旧跟在李青身后，但她苍白的小脸上，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似乎完全沉浸在某种奇妙的感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