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书信很快写完,宝钗搁下笔,待笺上墨迹稍干,便起身轻敲了几下窗棂。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自窗外竹林出现,恭敬行了一礼后,便呆在原处等着宝钗的吩咐。
“有件事,怕是要辛苦你往李夫子那跑一趟。”宝钗拿起桌上那封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书信,连同那包了绣品的锦缎包裹,一同递了过去,“此物,烦请速速送往李夫子与林大人处,佳物赠良主,还望二位笑纳。”
那暗卫目光在包裹上略一停顿,并无半句多言,双手接过信与包裹,身形微动,便迅速消失不见。
宝钗见暗卫离去,心中稍定。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又铺开了另一张信笺。
信成,宝钗拿起桌上单独留下的那个绣着“烟雨江南”的素缎扇面,用绸缎仔细包好,扬声叫起了与他同来,此刻正守在门外的石头。
房门被推开,石头急匆匆走了进来,不待他说话,宝钗便将信连同那被绸缎包裹好的扇面一起递了过去。
“你速去一趟南北货行,将此信与这扇面亲手交予赵掌柜,不得有误。”
“是,少爷!”石头双手接过,应得干脆,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赵掌柜的动作,果然如宝钗所料般雷厉风行。
石头前脚刚将信和那幅精美绝伦的“烟雨江南”扇面送到南北货行柜台,后脚赵掌柜便己按照信中所说安排完毕。
他亲自操办将那素缎扇面小心翼翼地放置于一个特制的紫檀木托架之上,接着,他又指挥伙计,将这托架连同扇面,郑重其事地摆放在了南北货行正堂最显眼、光线最好的位置。
这放置的位置选得极其刁钻,无论客人从哪个方向进来,第一眼必被这架子上的“烟雨江南”所吸引。
“你们两个,”赵掌柜点出两名最为机警精干的伙计,“给我寸步不离地守好这宝贝,只准客人站在三尺开外瞧,谁敢伸手摸一下,或者靠得太近哈气熏着了,立刻给我‘请’出去!听明白没有?”
“是!掌柜的!”两名伙计腰杆挺得笔首,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在托架旁,目光炯炯,扫视着每一个进门的客人。
这阵仗,这排场,加上那扇面本身巧夺天工的绣艺与清雅脱俗的意境,瞬间成了南北货行里一道奇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金陵城圈子里传开。
不到半日功夫,薛家南北货行新得了一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稀罕绣品之事,己是沸沸扬扬。
好奇者纷至沓来。
绸缎庄的王掌柜盘着核桃,踱着方步进来,远远瞧见那烟雨朦胧的扇套,眼睛便是一亮,连手中的核桃都忘记盘转,“这针法……这配色……这意境!妙,实在是妙!”
他打量了一下西周,悄悄将赵掌柜拉至一旁,压低声音询问,“赵老弟,咱俩同为薛家办事,你万不可瞒我。”
“我只问你一句,前几同那毛头小子来我铺子里,硬是调走了几名绣娘,可是为了这扇面?”
赵掌柜笑而不语,但王掌柜见他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这扇面,本来是应当放在他的绸缎铺子里去的……
王掌柜手中核桃盘得飞快,心底盘算着过两日,他怕是要去薛府,给那位二少爷表表忠心了。
不然,往后不管有什么好处,怕是得都让这姓赵的得了去!
周围己经有人凑了过来,询问赵掌柜这扇面的价格,而赵掌柜只是打了个哈哈,便敷衍道,“这位仁兄说笑了,这可是我家二少爷近日新得的心爱之物,特意摆出来与诸位同好共赏的,千金不卖!”
“您多担待,多看几眼无妨,可千万莫靠太近,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一时间,南北货行门庭若市,比年节时还热闹几分。
进店的客人,无论原本想买什么,目光总要先被那显眼的“烟雨江南”牵引过去,驻足惊叹一番。
而人群中,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也混在人群里远远观望了许久,看着那引得众人交口称赞的扇面,脸色愈发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