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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攥着那块生锈的铁牌，指腹过凹凸的刻痕——“海妖之眼”西个字被岁月啃得模糊，边缘却还留着某种锋利的棱角，像一记未说完的警告。
度假村的灯光在暮色里渐次亮起，暖黄的光晕映着欧式尖顶与爬满藤蔓的外墙，恍惚还是宣传册上“北欧秘境”的模样。可她知道，那些缠绕在廊柱上的藤蔓，根系早己穿透地基，在地下室盘结成网；那些擦得锃亮的铜制门把手，内侧刻着细小的六芒星符咒；就连此刻飘来的咖啡香里，都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铁锈，也是血。
“所以‘海妖之眼’到底是什么？”陈默站在她身侧，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镊子，那是他偷偷从度假村医务室顺来的工具。
林夏没回答。她抬头望向度假村主楼顶端的钟楼——铜铸的海妖雕像正俯视着整个庭院，贝壳状的眼睛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三天前她第一次见到这雕像时，曾觉得它美得惊心动魄；可此刻再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像极了某种掠食者的狞笑。
铁牌是从地下室的铁柜里翻出来的。柜门锈死，陈默用镊子撬开时，一股浓重的腐臭扑面而来——铁柜里堆着上百块同样的铁牌，每块背面都刻着日期与名字：[07.15-苏婉]、[08.03-周明远]……最上面那块刻着今天的日期，名字处却留着空白。
“这些是……祭品？”陈默的声音发紧。
林夏想起下午在员工休息室听到的只言片语。那个总在厨房打杂的老阿姨说，度假村开业二十年，从未缺过“海妖的眼泪”——一种能让皮肤年轻十岁的蓝色结晶。而获得结晶的方法，是让“被选中的人”在钟楼下的水池里泡满七天七夜。
“不是祭品。”林夏攥紧铁牌，“是容器。”
暮色渐浓时，度假村的游客们开始往钟楼前的水池聚集。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白色浴袍，脸上带着虔诚又兴奋的神情——他们都是冲着“海妖之泪”的传说来的，没人注意到水池边缘的青苔下，嵌着几片暗红色的鳞片。
林夏和陈默躲在二楼的回廊阴影里。她指着水池中央的铜像：“你看它的手。”
铜铸的海妖右手握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蓝宝石，宝石内部似有液体流动，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宝石——而是一颗被封印的眼球，眼白上布满血丝，瞳孔像旋涡般缓缓转动。
“传说里说，海妖的眼泪能让人永葆青春。”林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实际上，是它在‘收集’眼泪。”
陈默打了个寒战：“你是说……那些泡在水池里的人？”
水池里的游客己开始脱浴袍。林夏看见最前面的女人——她穿着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挂着限量款钻石项链——正笑着往水池里迈步，水面刚漫过脚踝，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啊！”女人发出短促的尖叫，可声音很快被水声吞没。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拽着，缓缓沉入水中，浴袍在碧波里舒展，像一朵凋零的白花。
林夏的胃部猛地抽搐。她想起地下室铁柜里的铁牌，那些名字背后，是不是也藏着同样的绝望？
“现在怎么办？”陈默攥紧了口袋里的镊子。
林夏摸出手机——信号栏空空如也。她早该想到的，这座度假村建在群山环抱的谷底，连手机信号都被“海妖”吞噬得干干净净。
水池边的游客还在欢呼：“快看！海妖显灵了！”
蓝宝石眼球突然亮起刺目的光。林夏看见女人的身体在水下扭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幽蓝的液体——那是“海妖之泪”，或者说，是活人被抽干的灵魂。
“得毁了那颗眼球。”林夏攥紧铁牌，“铁牌是钥匙，背面刻着日期的名字……是开启钟楼的密码。”
陈默看了眼铁牌背面的日期——[09.30-林夏]。他的喉咙发紧：“你早就知道了？”
林夏没回答。她想起三天前入住时，前台小姐递来的房卡上印着“930”；想起餐厅服务员总在她用餐时多放一双银质叉子；想起昨夜路过钟楼时，那阵若有若无的、带着海腥味的呼吸声——这一切都是陷阱，而她，是被选中的“容器”。
水池里的蓝光突然暴涨。女人的身体彻底消失，水面浮起一层细密的鳞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游客们还在尖叫鼓掌，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内侧，正浮现出淡蓝色的鳞状纹路。
“跑！”林夏拽着陈默冲向钟楼。
楼梯间的空气黏稠得像胶水，每上一层，耳膜就越发胀痛——那是“海妖”在苏醒。二楼走廊的镜子里，林夏看见自己的倒影：皮肤下隐约有蓝光流动，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卷曲，变成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它想把我们都变成‘海妖’！”陈默的声音变了调。
顶层的钟楼门虚掩着。林夏踹开门的瞬间，冷风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铜铸的海妖雕像就在眼前，它贝壳状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嘴角的弧度越发狰狞。
“把铁牌插进它的眼睛！”陈默喊。
林夏冲向雕像。她的手指刚碰到铁牌，整座钟楼突然剧烈摇晃——海妖的雕像活了！它的手臂抬起，蓝宝石眼球首射出刺目的光，林夏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燃烧，血管里像灌进了冰水，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碎裂的脆响。
就在这时，她听见陈默的尖叫：“林夏！你的后背！”
她艰难地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原本的人形轮廓正被某种巨大的阴影覆盖，鳞片从脖颈蔓延至脚踝，指尖己变成锋利的爪。
“我……不行了……”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陈默突然扑过来，将镊子狠狠扎进雕像的眼球。蓝宝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海妖的雕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钟楼开始崩塌。
林夏在坠落中看见最后一幕：陈默抱着她滚向楼梯间，而那颗碎裂的蓝宝石里，滚出一颗晶莹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珠子——那是真正的人泪眼泪。
她闭上眼的瞬间，听见陈默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轮到你当‘海妖’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