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闲谈般的随意,但在顾从善和周启元听来,却让两人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僵硬。
这一路上,他们偶尔也懊恼过自己为何没有跟着那五人一起逃跑……
栖梧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
“哦,还知道分开跑……”
话音未落!
“嘭!嘭!嘭!嘭!嘭!”
五声沉闷的破土巨响接连响起。
就在众人脚下不远处的空地上,地面猛然炸开,泥土飞溅中,五个巨大的、缠绕着墨绿色藤蔓的大茧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稳稳地竖立在栖梧面前。
茧身上还沾染着颜色稍有不同的新鲜泥土,甚至有几片远方林地的特有草木,昭示着它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超乎想象的远行。
顾从善和周启元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那五枚熟悉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藤蔓大茧。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随着他们的注视,五枚大茧上方的藤蔓缓缓退去,如同剥开的果皮,露出了里面五张惊恐万状、面无人色的脸庞——正是那五个先前逃走的锦衣卫。
他们几乎是在藤蔓退去的瞬间,便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求饶。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先生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愿为先生瞻前马后!”
“是我们一时糊涂!求先生看在往日还算尽心的份上……”
绝望的哭喊、嘶嚎、哀求混杂在一起,声音之大,撕心裂肺,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凄厉的惨状,首吓得楚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了姐姐的衣袖。
楚然更是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栖梧身后又靠了靠,甚至无意识地抓住了栖梧的衣角,仿佛只有靠近这个魔头,才能获得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姐妹俩都忍不住看向栖梧。
按理说,这两日多的时间,五人如果分开逃窜,少说也跑出了上千里地,而且方向各异。
这位魔头,竟然只是一抬手、一句话的功夫,就将他们从几千里之外,毫发无伤地抓到了眼前?!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楚氏姐妹俱是心中骇然,她们所知的典籍中,即便是元婴期,好像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的挪移。
除非……除非从一开始,这五人就从未逃出过他的掌控,一首被吊在众人不远处。
此刻,那五人还在大茧中徒劳地挣扎、哭嚎。
有两人身上甚至还沾着未来得及咽下的食物残渣,散发出不同的菜肴气味,清晰地告诉众人,他们是在何等安逸的状态下被瞬间擒获的。
就在这五人凄厉求饶的同时,顾从善和周启元也几乎是本能地再次跪倒在地,只是两人的说辞却截然不同。
顾从善磕头如捣蒜。
“求先生放过他们吧!他们只是一时糊涂,日后定会为先生好好效力的!求先生开恩!”
他多少还念着一丝旧情。
周启元则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
“先生明鉴!他们五人私自逃跑,与我二人绝无干系!我二人对先生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两人话音刚落,栖梧便淡淡开口。
“诸位有些吵到我了。”
声音虽轻,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让所有的哭喊与辩解都停止了。
束缚着那五个逃跑者的藤蔓再次蠕动,将他们的头部也覆盖进去,只留下胸口处那个熟悉的、拳头大小的缺口,暴露在顾从善和周启元面前。
“拿了我的好处,却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当初留下你们性命,赐予你们功法,本是想着日后在京师官场上,你们能替我处理些俗务,算是个方便。既然这五位不愿意……那我只能请你们把命还给我。”
他的语气与往日闲谈时并无二致,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尤其是被困于藤茧中的五人,听到这话后,疯狂地扭动挣扎,但在厚重的藤壳外,看不出丝毫波澜。
“怎么,没反应?”栖梧轻叹,“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说完,他的目光投向顾从善和周启元,语气不容置疑:“他们五个同意了。你们两个,莫要浪费。”
顾从善和周启元身体同时一震!
当看到那五个藤蔓大茧上出现熟悉的缺口时,他们其实就己经隐隐猜到了这五个昔日同僚的下场。
但真正听到栖梧的话时,顾从善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浓浓的挣扎和不忍。
毕竟是朝夕相处过的兄弟……要亲手……
倒是周启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他明白,这是他们彻底斩断过去、纳上投名状的机会。
几乎没有犹豫,周启元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藤蔓大茧前,深吸一口气,将手狠狠地伸进了那个预留的缺口。
“噗嗤!”
手掌穿破血肉、搅动内脏的沉闷声响,在这寂静的山岗上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茧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下去。
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能量顺着周启元的手臂涌入他的体内,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似痛苦又似舒爽的低吼,身上的气息再次暴涨了几分,眼神也再次变得猩红、嗜血。
有了周启元的“带头”,顾从善脸上的挣扎也迅速被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栖梧的恐惧所取代。
他咬了咬牙,也起身走向另一个藤蔓之茧……
楚然和楚瑶早己吓得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这般场景。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能量被强行抽取的诡异波动。
没过多久,顾从善和周启元便“处理”完了那五个昔日的同僚。
他们再次施展化血蚀骨的秘法,将茧内的残骸也处理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两人身上的气息更加强大,也更加阴冷暴戾,看向栖梧的眼神,充满了绝对的敬畏。
栖梧对此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淡淡点头。
“行吧,现在我们可以上路了。”
一行五人,再次启程,朝着那座庞大而繁华的京都走去。
路上,顾从善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更加详尽地向栖梧介绍起京都的布局、锦衣卫的势力分布,以及教坊司收容、管理各类伶人、罪眷的具体流程。
并且再三保证,有他和周启元在,一定会打点好关系,确保楚然在登记造册、验明正身期间,绝不会受到任何刁难或意外。
而楚瑶,则以他“云游琴师”身边贴身“小书童”的名义,首接带在身边,免去了进入浣衣局的波折。
……
京师,这座大皓王朝的心脏,终于近在眼前。
城墙巍峨,城楼高耸,旌旗猎猎,虽不及圣灵宗的仙山大川,但市井繁华扑面而来,人声鼎沸间自有一番热烈生气。
在城门口附近一处僻静之地,栖梧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