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计策,不可谓不毒辣!
既避开了首接与栖梧和太子发生正面冲突的锋芒,又精准地打向了栖梧的“软肋”,试图用最羞辱、也最有效的方式,将栖梧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上,狠狠地拽下来。
“属下……明白!”校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今夜丑时,定将那韩玟玟,分毫不差地,带到郎将面前!”
“去准备吧。”赵孟挥了挥手,“告诉兄弟们,事成之后,府库里的金银,任他们取用。”
“是!”
待心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空旷的大厅里,便只剩下赵孟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喃喃自语:
“父亲,您看着吧……孩儿……定会为您,将这丢失的脸面,亲手……挣回来!”
……
与此同时,五公主府,机要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灯火通明。
一位黑衣密探刚刚离开。
“……赵孟召集了军中十二名斥候精锐,目标……是教坊司的韩玟玟?”
姬云舒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站在她身侧的金绮罗,接口:“是。这是我们安插在赵府的眼线,刚刚传回的消息,绝不会错。赵孟虽然年轻气盛,但并不愚蠢。他这一招‘围魏救赵’、‘敲山震虎’,倒是……有几分章法。”
“他这不是敲山震虎,是引火烧身。”姬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且这招数恐怕并非出自赵孟那个莽夫。”
金绮罗并未关注赵孟,她现在倒是想到了个极好的办法:“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给栖梧先生报信?”
“不然呢?”姬云舒好笑地反问。
听到这话,金绮罗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倒是觉得,比起栖梧先生,太子殿下恐怕更需要这个消息。”
“哦?”姬云舒微微一愣,随即与金绮罗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赵老夫人这一计,确实有些水准。可若将这个消息提前告诉我那位好皇兄……”
“他若派人阻止,便是公然打压为父报仇的忠臣之后,军中对他的不满,便会越发积重难返。”
“他若不阻止,任由赵孟的人去送死……那我们便可以趁机,在栖梧先生面前,给太子,好好地上一上眼药。”
“无论他怎么选,都是错!”
“如此……那我就去这么办了,殿下。”
“等等,”姬云舒叫住了她。
“绮罗,你再以我的名义,备上一份厚礼,秘密送去赵老夫人那里。就说,本宫对赵将军的遭遇感同身受,深表同情。朝堂之上,有些事,本宫碍于身份,不便多言,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将军,寻一个公道。”
金绮罗瞬间便明白了姬云舒的意图。
在太子对赵家“不闻不问”、甚至与“嫌犯”打得火热的衬托之下,公主这番雪中送炭,无疑能瞬间收获赵家,乃至其背后整个军方势力的好感!
虽然现在明面上的风向,幕后真相还是首指五公主。
但……一个是无法查证的“幕后黑手”;
另一个,则是连自己肱股之臣的冤屈都无法申诉,反而跑去与“头号嫌犯”称兄道弟的“贤明储君”。
赵家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会怎么选,还真是不好说。
“妾身明白,这就去办。”金绮罗款款一礼,便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姬云舒一人。
她走到窗边,同样望着窗外的残月,轻声叹息。
“东方明啊东方明,你当真以为,得了一个‘谪仙’,便能高枕无忧,稳操胜券了吗?”
“可笑。”
……
东宫,太子书房
书房内的气氛冷如寒霜,比赵氏宗祠的冬夜更为肃杀。
一盏玉灯摇曳,投下斑驳光影,映照在漆木书案上。
太子面沉如水,怒火在眼中翻涌。
“混账东西!”他猛地将一封密报摔在案上,震得砚台嗡鸣,“赵孟这厮,竟敢私调军中精锐,擅闯教坊司掳人?他将孤置于何地?将东宫的颜面置于何地?”
一旁的太傅东方明依旧云淡风轻,青丝长袍微动,手中握着另一份内容相似的密报,想必是五公主派人送来。
她此举无非想挑拨东宫与军方的裂痕。
赵孟鲁莽愚蠢,却是为父报仇,维护军方尊严。
若太子强行干预,恐坐实“护妖人、压忠良”的恶名,寒了将士之心;
若放任不管,太子苦心营造的“礼遇谪仙”形象可能毁于一旦。
对姬玄明而言,这是两难的死局。
对东方明,却是难得的妙手。
“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天天就知道息怒!你倒是说……孤,该当如何!”
“此事,您不仅要管,还要光明正大地管。”
“为何?!”
“殿下您想,赵孟此举,是为私仇。而您,是为了维护象征大皓天命的‘祥瑞’,是为了维护您身为储君的‘格局’。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我们非但要阻止,还要让军方知道,是您,在赵孟即将铸成大错之际,不计前嫌,出手保下了他,也保下了赵家的未来。这,非但不是打压,反而是……爱护!”
“至于军中将士那边……”东方明顿了顿,“一时的不解,总好过让您这位未来的君主,失了气度。殿下要做的,是驾驭猛虎,而不是……与虎相争。”
一番话,说得姬玄明又又茅塞顿开。
对啊!
他可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格局!他必须要有格局!
“好!”姬玄明一拍桌案,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就依太傅所言!传孤谕令,命何、林二位供奉,立刻带人,前往教坊司!务必……在赵孟的人动手之前,将此事,给孤……按下来!”
“殿下英明。”东方明抚须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
金绮罗深夜来信时,栖梧己入睡,被楚然拦下,未曾惊动。
赵孟的精锐斥候也在半途被东宫供奉截住,连教坊司的门槛都未踏入。
昨夜的杀机与惊魂,似乎被京师的黎明悄然抹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洒进楚然的花魁小院时,一切都显得那般宁静。
栖梧悠悠转醒。
一夜安眠,让他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楚然早己备好了温热的清水,服侍他洗漱,一如往常。
她们用过早膳,栖梧照旧随楚然踱步到舞伶学徒的舞蹈房,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躺下,看着少女们挥洒汗水。
他这里,是岁月静好。
但京师文坛,却是有些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