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的身体被沉默者的手掌固定,像一只失去关节的木偶。
他的喉咙仿佛被缝住,连挣扎都失去了可能,只能任由那股不可抗的力量驱使着他,踏出一步又一步,走向黑暗。
但在法兰的脑海深处,另一个战场早己厮杀声轰鸣!
李厚福在尖叫。那不是平日里懒洋洋的嘲讽,也不是病态调笑的耳语,而是一头困兽挣脱囚笼的咆哮。
“你傻啊!傻子!!你这是在送死你懂吗!!”
“让我来!我要杀出去!!”
“醒醒,绵羊!你以为闭嘴就能等人来救?你在祭台上等的,是削你脑袋的刀,不是奇迹。”
法兰死死咬牙,强撑着意识不被吞没。他的精神像扯紧的绳索,随时可能崩断。
李厚福像一只从后脑勺里钻出来的蜱虫,声音又尖又冷,带着金属划锈铁的质感:“非得走到这一步你才知道疼?!”
“快逃啊!!现在!就是现在!你再被推进那扇铁门,下一次再见光,就是削你脑袋当汤料的时候了!”
法兰没有回应。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人被挖空,只有余光仍在死死捕捉周围的缝隙。若他还能动,那嘴角大概会浮出一丝讥诮得近乎病态的笑意。
“你行你来啊……不行就闭嘴。” 法兰的声音如碎铁般哑涩,带着一点破败的倔强。
那句话落地,他便坠入意识的深渊,如被黑水拖拽进一口无底井中—— 再无光亮,再无声音,只剩下咬牙的寂静。
他放弃了抵抗。
李厚福的意识如潮水般猛然顶上,接管了这具身体。然而,就在那一瞬,他忽然安静下来。
李厚福低头亲身感受到自己正被钉在某种无形的锁链里,筋肉麻痹,声音封死,连呼吸的节奏都像是被旁人操控——像一具祭品,一具不配挣扎的傀儡。
他在心里冷笑,声音干涩得像喉咙里卡了铁锈,“原来你是这么一路挨过来的。”
李厚福眼底的疯狂退去,意识深处浮现出冷光。
但还未等他反应,沉默者己经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与石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
没有多余动作,他粗暴地扯起一条锁链,套上法兰的手腕脚踝,随后一脚踢在法兰后背。
法兰踉跄着跌入牢房,手铐脚铐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在石地上拖出刺耳的声线。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岩层的腐朽气息,像某种埋藏己久的霉血。
砰!
沉重的铁门无情关上,最后一线光也被斩断。
咔哒——锁扣锁死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牢房深处,粗重的手铐与脚铐将他的西肢拴系在地面的锁环上,像一具随时供人屠宰的牲畜。
没有光,没有风,只有自己的心跳,仿佛一面悬在暗井中的破锣,孤零零地回荡。
李厚福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彻底被剥夺了行动权。
“……啧。”他的舌尖抵住上颚,啧出一声短促而冷硬的声响。
焦躁在意识边缘翻滚,却被他强行按下。他在黑暗中缓慢呼吸,咽下一口腥甜的焦虑。
不能急。要冷静。要活下去。
他死死绷紧精神,强迫自己回溯每一寸记忆,像扒开腐肉找寻藏匿的骨刺。
十七个转角,步数间隔略有不同,暗示建筑结构不规则……
某些走廊墙壁上斑驳却规律的血迹,像是定时清理却故意留下的痕迹……
踏入牢区时门缝溢出的光,隐约映出过这间牢房里的设施的陈列布局……
还有脚踝锁链上,微微反光的不明符纹……
这些东西,透过法兰的眼睛,藏在他的脑海某处。
“但没用……”他低声自语,眼中浮现出一种危险而偏执的光芒,“我需要更多!更多信息!”
他试探性地调动恩宠之力,想要激活【观众】。哪怕只是一瞬,他也需要更多细节——下一秒,脚链猛然亮起细微的蓝光。
然后——
“滋啦!!”
电流像一条剧毒的蛇,猝不及防地从脚踝攀上脊柱,狠狠咬住后颈。
巨大的痛楚撕裂了他的脊椎、五脏、神经。他的身体疯狂抽搐,如同被雷劈的断线木偶,口腔里弥漫出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气味。
“啊啊啊啊啊——!”
意识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他却在剧痛中死死咬牙,没有彻底崩溃。
是锁链!魔能反馈!超凡能力启动即触发反制!
一道清晰的判断,在撕裂般的疼痛中,被他用最后的理智压进脑海深处。
李厚福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止不住地微颤。但他的眼睛依然睁着,哪怕疼得发红,哪怕泪水横流。眼中那一点理智的光,从未熄灭。
良久,剧烈的痉挛才缓缓退去。
李厚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起伏如破风箱。血腥与焦糊味在鼻息间交织,但他却咧开嘴,露出一个苍白而狰狞的笑。
“哈……果然……没这么简单。”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像生锈的刀刃摩擦铁板。
疼痛尚未远离,灼烧般残留在神经深处。但李厚福没有浪费那短暂照亮世界的一瞬。
他在黑暗中闭上眼,靠记忆勾勒出牢房的轮廓——
门两侧送餐口;角落里的排泄桶;天花板边缘露出两根通风管道;以及右后角……那具塌缩成烂骨堆的骷髅,像一滩干裂的旧血——前任住户的“留言”。
“嘿,兄弟……这下轮到我了。”李厚福嘶哑地笑了一声,像野狗哮喘。
下一秒,他不再犹豫。
李厚福咬紧牙关,操纵着法兰的身体蜷缩成弓,双手猛地抓起另一边的手铐,狠狠砸向自己的脚踝……
“咔哐!”
巨响在密闭空间中炸响,铁链嵌入骨肉,疼得他几乎瞬间咬碎舌头。
他忍住嚎叫,像疯子一样将脚踝压在手铐边缘,开始以最原始的方式碾骨、撕肉、磨神经……
一时间,骨骼崩裂声,如同咬碎的冰晶,在体内响起。剧痛如惊雷贯脑,耳边轰鸣作响。喉咙深处传出野兽般的低吼,却始终没有喊出声。
他不准自己喊。一声都不能。喊出来,就意味着认输。那是疯子最后的底线。
“要死,也得把这狗牢先破开。”李厚福咬牙。剧痛如潮,血肉在铐边撕裂,骨头在金属下咯咯作响。
他只咬牙、呼吸,像野狗一样死咬着生路。
终于——
“咔。”
那一声,清脆、锋利,不知是骨裂还是锁崩,在黑暗中炸开。
脚踝塌陷,血肉模糊。他咬着牙根,将碎骨脚掌一点点抽出那枚脚铐,像从猛兽利齿下拔出自己一块腐烂的骨头。
血顺着脚掌蜿蜒滴落,温热又黏腻……
他跌坐在地,呼吸如拉风箱,冷汗涔涔。但眼中浮现出的,不是痛苦,而是极近癫狂的笑意。
他在笑。
他笑着,一点点拖着破碎的腿,朝那堆骷髅蠕动过去。
血涂在石地,像蜗牛的黏液,却越爬越快。
指尖颤抖着,在冰冷的白骨间翻找。
终于——
“叮。”
一截锈迹斑斑的金属,在指缝间发出微弱声响。那是一把废弃的铁勺……
李厚福咧开嘴,血污与笑意交织,如一条断了尾还妄图扑咬的疯狗。
“呵……尸体都比活人懂事。”
他攥紧那柄生锈的铁勺,像握住一把钝钝的刀,也像握住一缕薄如蝉翼的命运之丝。
他继续摸索,指尖在尸骨堆底触到一块松动的地面。
是一道缝隙。
一条未完工的坑道,就藏在前任住客的尸下。
黑暗中他看不清深浅,尸体也压得死死的。
他没有多想。
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挤进缝隙,骨茬刮擦、岩壁撞击,疼痛在每一次呼吸间撕裂蔓延。他蜷在冰冷石壁上,强迫自己缓慢调息。
在极黑的地方,人活得比自己想象的更顽强。
他必须活下去。
哪怕,只剩一根破勺。
哪怕,下一次照亮前路的电光,仍要靠撕裂灵魂的剧痛点燃。
他也要活下去。
能活下来的人,哪有不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