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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解除了，这是个好消息。好到让“被通缉”这件事，听上去都没那么糟了。
法兰坐回椅子，盯着那张印着他全名的通缉令，神情淡漠。沉默片刻，他将那纸一折，再折，最终搓成了细细的长条，一把丢进了壁炉里。
火光舔舐着纸边，字迹在灰烬中蜷曲、熄灭，仿佛将过去几日的亡命生涯一并焚了。
“显而易见的。”李厚福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语气像在点评一份无趣的报纸，“大搜捕计划宣告失败！他们己经撕破脸皮，公开通缉——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确实抓不到咱们了！”
法兰在心里轻笑一声，动作从容地理了理袖口，呢喃道：“【无面】……”
他很清楚，这一路能撑下来，靠的不止是胆量和运气，而是这道恩宠的真正威力。
只不过……
“精神力还是太弱了。”他眯起眼，自言自语地叹气。即使有李厚福协同，他俩也只能勉强维持半天多的伪装。
“二阶之前，怕是只能靠轮班制苟着，在白天用伪装将就一下。”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里却带着某种无声的自嘲。
眼下他们撑过了第一轮通缉，也骗过了圣教最严密的侦查，可这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的牌还不够大，赌桌却越摆越长。
“下一步，是想办法提升等级了。看看能不能习得一些有战斗力的恩宠！”他靠在椅背上，指节轻敲桌面。
茶棚外的阳光刺眼，街角远处己隐隐传来车队准备启程的动静。他知道，他留在这城的时间不多了……
……
“嘶……一千魔晶？”
街角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像被人捏碎的羽管笔，在午后的阳光下颤了一下。
“才一张脸，就值一千？”
“听说是邪教眷族，能换面，能消失，最诡的是……你可能刚跟他擦肩而过，还没察觉。”
“你说那真的是人吗？”
“反正我信了，教廷都下这么重的悬赏了，要是真逮着，能首接换个层住。”
窃窃私语像水面投下的第一枚石子，一圈圈漾开，裹着报纸、铜板与贪婪的目光，往西周扩散。
法兰坐在茶馆里，低帽檐下的目光冷得像夜雨。他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片刻沉默，随后轻轻一笑。
“他们真舍得。圣教的金库，十年不开一次锁，今天却愿意贴我脸上挂出一千魔晶。”
“是该感动呢，还是该跑？”他眼底泛起一点讥诮，唇角带着不知是苦还是乐的弧度。
“脸没丢，命也没送出去——可惜，现在是张脸在替命背债。”他轻轻起身离开，离开了喧闹的大堂。
脚步不急，却稳。
风吹起他衣角，像撕下一道旧日的遮羞布。一张张通缉令还在风中抖着，一行一行字像蚂蚁钻进他背脊。
可他没再回头。
……
回到旅馆，屋里还残留着壁炉的余温。窗半开着，灰烬在风中轻轻飘起，又落下。
法兰站在窗前，望着西边天际线。那里远得像另一层世界，像地图边缘被墨水晕开的模糊地带，连制图者都懒得细描。
他知道那片区域的名字。
“神弃之地。”
荒凉，危险，无主……也无神。那地方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
他没出声，脑中却开始一格格地铺路：绕开哨站、避开主路、补给点、落脚处……
旧地图在记忆里一点点发光，路线迅速成形。他指节轻叩窗框，节奏稳定，像在数一组不会出错的坐标。
收拾没花太久。他本就没有什么——只是几件干净衣物、一包金币魔晶。
镜子在角落，斜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脸还在，伪装没掉。
然后关灯，关门，下楼……
封锁刚解，街上的马蹄声都变密了，像雨点砸在石板上，急促而不安。法兰混在人群里，瞄准一支往西走的商队。
那是一个杂牌车队，货不多，人不少，正好。
“押金三十金币，自带帐篷。不管吃住，走夜路，不等人。”
车队长连眼都没抬，声音像习惯了拒绝一切。
法兰丢下钱，翻身上车。动作不快，也不生，像做过很多次。
没人问他是谁。
他衣服干净，说话利落，不像有事的人。至于是不是赌气出走的贵族子弟，是不是偷跑的混血逃民——没人关心。他们只关心马匹和钱。
车轮碾过街砖，发出低沉一响。驮马嘶声扬起，铁蹄扬起灰尘，落下时带着整座车厢晃了晃。
车队动了。
法兰靠在麻袋上，肩胛被车壁磕得微微发麻，但他没睁眼，也没回头。
风吹起车帘，他听见远处钟楼正在报时，节奏迟钝，像是被蒙着头敲出来的。
那张写着他名字的纸，应该还在城中飞舞，没几天就会被送到联邦各地……
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圣城的轮廓在他身后一点点塌缩，浮岛与圣殿像被风吹散的幻影，没入无声的天光深处。
阳光透过缝隙，在麻袋与油布上投下斑驳光痕，落在他侧脸上，浮出一道浅淡的轮廓。
他闭着眼，被那一缕阳光晃得轻轻蹙眉。然后，他笑了笑。不是轻松的那种笑，更像是一口旧气终于吐出的释然。
“这下才像是旅行。”他低声说，声音被车轮声掩去大半。
哪怕前方是遍布陷阱的神弃之地，是地图边缘的风蚀废土—— 他也终究，从那座梦与铁栏筑起的城市，逃了出来。
他闭着眼，在那节奏不稳的车轮声中，好像听见了什么正在背后塌陷……他知道，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前方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