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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的冰河在暮色中裂开狰狞的嘴，顾沉舟的钢钉靴踩在浮冰边缘，听见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后的追兵枪声渐近，子弹在冰面上激起细碎的雪雾，像撒了把碎钻。
“把相机给我。” 他扯下战术绳，将林晚晴绑在自己背上，相机包被他护在胸前，“抱紧我，别往下看。”
林晚晴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能清晰听见他心跳如鼓。她看见他左肩的旧伤还缠着布条，那是在废弃帐篷里用自己的袖口撕的，此刻正被冷汗浸透。“顾沉舟，” 她的声音混着风雪，“如果我掉下去 ——”
“不会。” 他的声音像冰川融水，“陈默把生的机会给我时，我就答应过，要连你的份一起活。” 战术绳在腰间打了个死结，绳尾的红穗在风中飘摆，像陈默子弹壳手链上的流苏。
冰河中央的浮冰薄如蝉翼，顾沉舟每走一步，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纹。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陈默教他走冰面的场景：“盯着北斗七星，别管脚下的裂响。” 此刻，他盯着正前方的界碑，五角星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像指引归途的灯。
第一颗子弹击中他左肩时，林晚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顾沉舟的身体猛地前倾，钢钉靴在冰面上划出火星，却在跪倒的瞬间，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顾沉舟！” 她看见他迷彩服上绽开的血花，红得刺目，像朵正在凋零的格桑花。
“别说话。” 他咬着牙起身，血珠滴在冰面上，瞬间冻成暗红的琥珀。追兵的脚步声在冰面另一侧响起，探照灯的光束扫过他们，在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抓紧了，” 他的声音发颤，“我们走‘之’字路线，避开暗冰。”
冰河在这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上游的冰崩余波传来，浮冰开始快速漂移。顾沉舟的钢钉靴踩空，两人跌进齐腰深的冰水，刺骨的冷像千万根冰针扎进骨髓。他迅速翻转身体，让林晚晴趴在浮冰上，自己却泡在水里，用肩膀扛起她。
“上来！” 林晚晴的手指抠进冰面，相机包的背带勒进掌心，“你会冻死的！”
“相机不能湿。” 顾沉舟的牙齿打着颤，血水混着冰水从左肩流下，在浮冰上画出蜿蜒的线，“里面有…… 他们埋雷的证据。” 他忽然笑了，笑容比冰水更凉，“还记得在冰瀑时说的吗？你的镜头，比我的命重要。”
追兵的枪声在这时密集起来，子弹掠过水面，激起串串水花。顾沉舟拖着林晚晴往岸边挪，每前进一米，就有碎冰划破他的手掌。他想起陈默牺牲前的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用身体当桥，让向导踩着自己爬向安全区。
“顾沉舟，你听我说，” 林晚晴忽然贴近他耳边，“九寨沟的海子，水色是孔雀蓝，湖边有间小木屋，我们可以在那里 ——”
“留着回去说。” 他打断她，看见岸边的芦苇丛里闪过迷彩服的颜色，“罗铮他们到了，别怕。”
子弹再次击中他的左臂，这次穿透了肌肉。顾沉舟的身体重重摔在冰面上，却在倒下时，用最后的力气将林晚晴推向岸边。“走！” 他的声音像碎冰撞击，“带着证据，去九寨沟等我。”
林晚晴望着他染血的迷彩服，忽然想起在边防站看见的场景：他替新兵挡住毒贩的刀，却笑着说 “我皮厚”。此刻，他的血正滴在冰面上，冻成红色的星子，像陈默笔记本里画的格桑花。
“我哪儿也不去。” 她解下战术绳，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她摸出藏在齿间的备用存储卡，塞进他的急救包，“如果我死了，把这个交给叶明城，里面有我们的故事。”
顾沉舟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在瞭望塔看流星的夜晚，她曾说 “你是我的界碑”。他忽然发力，抱着她滚向岸边的芦苇丛，子弹在身后的冰面打出密集的孔，像筛子般千疮百孔。
罗铮的支援枪声在这时响起，曳光弹划过夜空，照亮了顾沉舟的脸。他看见战友们从芦苇丛中冲出，冷锋的犬吠盖过了枪声。“接住！” 他将林晚晴推向罗铮，自己却倒在冰面上，战术绳的结还紧紧系在腰间。
“顾连长！” 罗铮接住林晚晴，看见顾沉舟的迷彩服己被血浸透，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路，“医疗兵！快！”
顾沉舟在失去意识前，听见林晚晴的呼喊，看见她相机的镜头对准自己，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陈默站在云端，笑着对他比耶。“九寨沟……” 他的嘴角上扬，“海子的水…… 一定很蓝……”
当首升机的轰鸣声传来，林晚晴跪在他身边，看见他左肩的伤口狰狞如兽吻，却仍护着胸前的相机包。她摸出玉佩，羊脂玉上染着他的血，像朵开在寒冬的红梅。“顾沉舟，” 她的泪水滴在他结冰的睫毛上，“你说过我是你的归期，现在，该换你带我回家了。”
冰河在黎明前恢复平静，顾沉舟的血在冰面上冻成了格桑花的形状，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像大自然为边防战士谱写的，最壮丽的绝唱。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照在他肩章的五角星上，所有的风雪都在这一刻静止，仿佛在为这位用生命守护界碑的战士，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