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西刻,嫪毐府后宅议事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噼啪作响。
林放推门而入时,正见卫凌霜攥着青铜剑鞘在青砖地上碾出半道深痕,嬴瑶指尖抵着案几上的《军爵律》抄本,目光像淬了冰的剑;主位上的嫪毐则半倚在虎皮软垫里,拇指着腰间玉珏 —— 那是太后新赐的蓝田玉,此刻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主上,嬴姑娘,卫队长,高典史。” 林放反手闩上门,袖中系统界面的荧光在袖口漏出一线幽蓝,“方才查府的嬴氏私兵领队,腰间玉佩刻着‘成’字。” 他顿了顿,看着卫凌霜猛然抬头,“成蟜旧部的标记。”
议事厅的空气瞬间凝结。
卫凌霜的剑鞘 “当啷” 砸在地上:“成蟜三年前叛逃赵国,旧部早该被清洗干净!”
“可有人漏了网。” 林放从袖中抖出半张碎帛,是方才趁甲士查院时从领队靴底扯下的,“这是《厩苑律》里才有的麻线,咸阳城只有少府监的织坊用这种双线绞法 —— 他们的粮草、甲胄,都是官造。”
嫪毐坐首身子,玉珏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林先生的意思是……”
“他们要动手了。” 林放屈指叩了叩案几,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成蟜旧部与咸阳宫某势力勾连,今夜子时五刻将突袭嫪毐府】。
他抬眼时目光如刀,“但我们可以反客为主 —— 主上,您敢不敢赌这一局?”
嬴瑶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案几上的地图:“林先生是要主动出击?”
“三路。” 林放展开羊皮地图,用炭笔在 “泾水谷” 画了个圈,“卫队长带三百精骑佯攻他们驻扎的西市别苑,要闹得越大越好;高典史带十名暗桩混进咸阳城,往酒肆、赌坊散消息,就说‘嫪毐府要屠尽成蟜余孽’—— 他们本就心虚,听到风声必然调集主力追击卫队长。”
“那第三路?” 卫凌霜摸着下巴,眼里有了战意。
林放的炭笔重重戳在泾水谷中段:“我带二百死士埋伏在这里。
谷口窄,两侧山壁高,只要他们追进谷,滚木礌石往下一砸……”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剩下的,就看高典史能不能烧了他们的粮草。”
嫪毐的拇指停在玉珏上,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红圈:“风险太大。若卫队长被缠住,或高典史失手……”
“主上可记得上个月的‘铜案’?” 嬴瑶忽然开口,“林先生用《金布律》拆穿了御史大夫府的栽赃,那时风险更大 —— 可我们赢了。” 她转向林放,“我信他的判断。”
嫪毐盯着林放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拍案:“好!卫凌霜,你带玄铁骑去西市,记得留两个活口;高典史,粮草库在渭水北岸,你带火折子走水道;林先生……” 他解下腰间玉珏抛过去,“这玉能调府里的暗卫,必要时可用。”
子时五刻,嫪毐府后门悄然打开。
卫凌霜的玄铁骑裹着黑衣冲出去时,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溅出火星;高典史的小船顺着护城河漂向渭水,船底压着五坛火油;林放带着死士摸上泾水谷两侧山壁时,系统提示突然闪烁:【敌军先锋距谷口三里,主将骑乌骓马】。
“搬滚木!” 林放低喝,死士们迅速将碗口粗的圆木滚到崖边。
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 —— 这是他第一次以 “白银刑名” 的等级调用系统的 “战场推演”,眼前不断闪过敌军行进的轨迹,连乌骓马的嘶鸣都清晰可闻。
“来了!” 山崖下传来暗哨的暗号。
林放扒开灌木往下看,果然见一队火把蜿蜒进谷,为首的骑士穿着玄甲,座下乌骓马正喷着白气 —— 正是方才查府的领队!
“放礌石!” 林放抄起身边的石球砸下去。
第一块石头砸中乌骓马的前蹄,马嘶声刺破夜空;紧接着滚木如暴雨倾泻,砸得谷中一片惨叫。
“中计了!撤 ——” 领队的玄甲被砸出个凹痕,他挥剑要退,却听谷口方向传来喊杀声 —— 卫凌霜的玄铁骑不知何时绕到了谷口,马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与此同时,渭水北岸腾起冲天火光。
高典史的火折子点燃了粮草库,火舌卷着粮垛噼里啪啦炸响,照亮了库墙上 “少府监造” 的朱漆字样。
这一仗打了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玄甲兵倒在血泊中时,林放踩着满地断剑走向领队。
那男人胸口插着半支箭,却还在笑:“你以为赢了?咸阳惊雷……” 话没说完,他突然咬碎了口中的毒囊。
林放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半封密函。
泛黄的绢帛上墨迹未干:“…… 月中,借嫪毐之手引王上出巡,届时伏兵于……” 后面的字被血浸透了,只隐约能看见 “承明殿” 三个字。
“咸阳惊雷不是冲我们来的。” 嬴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月光照着她紧抿的唇,“是冲王兄。”
林放攥紧密函,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密函笔迹与三年前成蟜通赵书相似,建议比对少府令手书】。
他抬头看向远处嫪毐府的方向,那里的玄鸟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 原来他们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真正的局,还在更深处。
“林先生!”
急促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
林放转身,见嫪毐的亲卫队长正策马而来,腰间的玄鸟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主上让您立刻回府,说有要事相商。”
林放将密函塞进衣襟,看了眼东方渐白的天色。
这一夜,他破了成蟜旧部的局,却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当他翻身上马时,忽然想起系统初始的提示:“真正的较量,从来不是一个赵玄明”—— 此刻他才明白,那所谓的 “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林放策马穿过嫪毐府的朱漆大门时,晨雾正顺着青瓦檐角往下淌。
门房的灯笼还亮着,值夜的仆役抱着铜盆匆匆而过,盆底映出他腰间那半块染血的密函 —— 方才在马上,他己用系统的 “笔迹比对” 功能确认,密函上的字迹与少府令陈平呈给太后的贺寿表确有七分相似。
议事厅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林放推开门,正见嫪毐站在案前,玄色锦袍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发冠歪斜着,显然刚从清理战场的现场回来。
案几上摆着他方才缴获的玄甲、断剑,还有那半封密函 —— 原来嫪毐早己让人取走了。
“林先生。” 嫪毐转身,目光扫过林放腰间空荡荡的位置,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坐。”
林放落座时,注意到案角放着半盏冷透的茶汤,茶沫上浮着片干枯的桂花 —— 这是太后最爱的吴地香片,看来嫪毐昨夜应是先见过太后,才匆匆赶回来。
“今日这一仗,先生立了大功。” 嫪毐伸手去拿茶盏,却在触及杯沿时顿住,转而抓起案上的密函,“但比起这个,更要紧的是……” 他喉结滚动,“先生可听说过‘咸阳惊雷’?”
林放心中一凛。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红色提示:【“咸阳惊雷” 为成蟜叛逃前与赵国密使约定的刺杀代号,目标为秦国储君】。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略有耳闻,是针对王上的局?”
嫪毐的指节捏得发白,密函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三日前,太后收到赵国送来的玉璧,内藏血书,说‘惊雷将起,当护吾儿’。” 他突然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太后的‘吾儿’,只有王上。”
林放的系统开始高速运转。
原来嫪毐早有线索,却首到今日才说 —— 是在试探他的能力,还是……
“所以主上要我查的,不是成蟜旧部,而是借他们之手布局的人。” 林放接过话头,“少府令陈平,掌管着少府监的粮草甲胄,成蟜旧部用的《厩苑律》麻线正是他辖下织坊所制。” 他顿了顿,“昨夜粮草库的‘少府监造’字样,怕不是巧合。”
嫪毐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林放这么快锁定目标。
他从袖中摸出块虎符拍在案上:“这是太后给的少府监巡查符,先生拿它去查陈平 —— 但记住,查到什么,先告诉我。”
林放伸手去接虎符时,瞥见嫪毐的手腕内侧有道新添的抓痕,像是被指甲挠的。
系统立刻弹出【抓痕为女性护甲所致,与太后常用的螺子黛染甲相符】。
他心中警铃大作 —— 嫪毐与太后昨夜起了争执?
“主上放心。” 林放将虎符收入袖中,起身告辞,“三日内,必给主上一个交代。”
嫪毐送他到门口时,晨雾突然散了些。
林放回头,正见晨光穿过檐角铜铃,在嫪毐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那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珏,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扯出个笑:“先生慢走。”
林放转身离去时,系统提示突然闪烁:【检测到目标人物(嫪毐)情绪波动异常,焦虑值 87%,远高于日常均值 32%。建议注意其后续行为模式变化】。
他摸着袖中温热的虎符,心中的疑云更浓了 —— 嫪毐究竟知道多少?
那道与太后争执的抓痕,是否与 “咸阳惊雷” 有关?
当他的脚步踏过青石板时,身后传来嫪毐低不可闻的叹息。
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却让林放的后背泛起凉意 —— 这一局,远不止少府令陈平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