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珠从林默的额角滑落,砸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洇开一小团模糊的墨迹。他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仿佛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将城市的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墙上的电子时钟无情地跳动着,鲜红的数字显示着:02:17:38。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两个半小时。
距离那该死的第七日钟声,又近了一步。
林默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廉价的苦涩和淡淡的烟草味——尽管他己经戒烟很久了,但每当这个倒计时临近,那种深入骨髓的焦躁总会让他忍不住想点上一根。
他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逻辑符号、心理学名词、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孩童涂鸦般的诡异图案。这些,都是他从上一次,不,是上上次“迷局考场”中带回来的,被他强行从模糊的记忆边缘打捞起来的碎片。
“……钟楼的指针逆行……说谎者的眼睛会向右上看……红色的兔子代表背叛……”
他低声念着,试图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信息串联起来,找到某种虚无缥缈的规律。但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浓雾中徒劳地挥舞手臂,除了更深的迷茫和无力,什么也抓不住。
七天。
每隔七天,就像一个精准到毫秒的诅咒,他,以及一群被随机选中的“倒霉蛋”,会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现实世界剥离,抛入一个被称为“迷局考场”的异度空间。在那里,他们必须在限定时间内,破解由某个未知存在精心设计的谜题,完成匪夷所思的任务,才能获得再次呼吸现实空气的资格。
失败的代价?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血腥而混乱的画面:同伴在尖叫中被黑暗吞噬,化为虚无;一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在绝境中为了争夺一块面包而凶相毕露;还有他自己,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信任的人在背后亮出獠牙……
不,代价不是死亡那么简单。
是“迷失”。
没有人知道“迷失”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灵魂的湮灭?还是被困在某个永恒的噩梦维度?生还者们对此讳莫如深,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厄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失败者,在现实世界中也会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所有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林默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从那令人窒息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他不能再沉湎于过去了。恐惧是穿肠的毒药,只会消磨他本就不多的胜算。
他抓起桌上的冷咖啡,猛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刺激着味蕾,也让他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从第一次被卷入那场噩梦般的“游戏”到现在,己经是第三个七日轮回了。
第一次,他像只无头苍蝇,在混乱和恐惧中侥幸存活,全凭着一点小聪明和超越常人的冷静。那一次,十个参与者,只活下来三个。
第二次,他有了一些准备,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记录、分析。他学会了在绝境中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分辨哪些人可以暂时合作,哪些人必须时刻提防。那一次,十二个参与者,活下来西个,他依然是其中之一,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左臂上,至今还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被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用碎玻璃划伤的,只因为他先一步找到了离开的线索。
每一次生还,都会获得一些被称为“启示点数”的东西,可以在回归现实后的短暂“中转界面”兑换一些模糊的信息,或者微不足道的“能力碎片”。他用积攒下来的点数,兑换了“下一个考场类型:逻辑与概率”,以及一个名为“短时记忆强化(微弱)”的被动效果。
聊胜于无。
林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了多少准备,当第七日的钟声敲响,当那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他依然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死亡迷局。
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大脑。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笔记本,试图从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录中,榨取出哪怕一丝一毫有用的东西。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像一头在暗夜中潜行的孤狼,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也搜寻着任何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微弱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了,城市的光污染也难以穿透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00:03:15
林默猛地抬起头,电子时钟上那不断逼近零点的数字,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
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心脏的跳动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异常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可闻,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进行最后的倒数。
00:00:59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都排出体外。
00:00:10
00:00:09
……
00:00:03
00:00:02
00:00:01
“咚——”
老式挂钟沉闷的报时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丧钟。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猛然攫住了林默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