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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刚过，乾清宫的寝殿内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暗色。
李斌睁开眼时，帐外己经候着两道纤细的身影。
他掀开锦被坐起身，丝绸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皇上醒了？"
鸳鸯轻声问道，撩起帐幔的动作轻柔得像拂过水面的风。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李斌揉了揉太阳穴，昨夜批阅奏章到三更，此刻脑中还有些昏沉。
袭人捧着铜盆上前，水温恰到好处。
李斌多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丫头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没睡好。
"怎么，在宫里睡不惯？"李斌接过热巾敷在脸上，龙涎香的蒸汽钻入鼻腔。
袭人手一抖，铜盆里的水微微晃动："奴婢...奴婢认床。"
鸳鸯悄悄瞪了她一眼，利落地为皇帝系上明黄中衣的盘扣。
她的手指修长灵活，不像袭人那样微微发颤。
李斌由着她们伺候，心思却己经飘到了早朝上。
昨日密探来报，周家己经准备好了弹劾贾政的奏折。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这场戏，终于要开场了。
"皇上，今日穿这件绛纱袍可好？"鸳鸯捧出一件绣着金龙的朝服。
李斌摇头："换那件石青色的。"他顿了顿，"配羊脂玉带钩。"
袭人正为他梳头，闻言手下一滞。
按惯例，皇上只在审理要案时才会这般穿着。
檀木梳穿过皇帝的黑发，她忽然觉得今日的晨风格外冷。
————
卯时三刻，太和殿前己经列好了文武百官。
贾政站在工部队列中，不时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
秋日的晨风本该凉爽，他却觉得朝服里黏着一层冷汗。
"贾大人脸色不大好啊。"工部侍郎周明德凑过来，圆脸上堆着假笑，"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贾政勉强扯出个笑容："周大人说笑了，下官一切安好。"
他话音未落，殿内传来净鞭三响。
百官鱼贯而入，山呼万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贾政跪在青砖地上，眼角余光瞥见周尚书站在文官前列，紫袍玉带，气定神闲。
李斌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他的视线在贾政灰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户部侍郎率先出列，奏报秋粮征收事宜。
接着是兵部请示边关军饷发放。
朝议进行得波澜不惊，贾政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司礼太监即将宣布退朝时，都察院左都御史严良突然出列。
"臣有本奏！"
李斌眉梢微动："讲。"
严良高举奏折，声音洪亮："臣弹劾工部郎中贾政贪墨河工银两，致使黄河堤坝偷工减料，今夏决口，淹没良田千顷！"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贾政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李斌接过郭怀德呈上的奏折，慢条斯理地展开。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贾政。"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严御史所言，你可有辩解？"
贾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臣...臣冤枉啊！"
严良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这是贾大人与营造司往来的账目，还有河工们的口供。银两出入，白纸黑字写得明白！"
贾政抬头望去，只见那账册上赫然盖着贾府私印。
他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这印信明明锁在他书房暗格中，怎会...
"贾政。"李斌的声音突然提高，"朕问你，这些证据是真是假？"
贾政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那些账目半真半假，但私印确实不假。
他忽然想起上月书房曾遭贼人光顾，当时只丢了几件摆设...
"臣...臣..."贾政伏在地上，像条脱水的鱼。
李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合上奏折，声音冷了下来："着大理寺严查此案。贾政暂停职务，禁足府中候审。"
周尚书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压下。
他出列拱手："皇上圣明。臣以为河工贪墨事关重大，应即刻查封贾府，以防转移赃物。"
李斌目光一凛："周爱卿倒是心急。"
他扫了眼面如死灰的贾政，"朕自有主张。退朝！"
净鞭再响，百官跪送。
贾政瘫在地上，首到小太监来搀才勉强起身。
他踉跄着走出大殿时，听见身后传来周明德的嗤笑："贾大人走稳了，别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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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内，王夫人正与王熙凤核对中秋节的礼单。
"老太太那边的节礼要再加两匹云锦。"
王夫人揉着太阳穴，"这几日头疼得厉害，凤丫头多费心。"
王熙凤正要答话，忽听外头一阵骚动。
紧接着贾政跌跌撞撞闯进来，官帽歪斜，面色灰败如土。
"老爷！"王夫人惊得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贾政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不住颤抖："完了...全完了..."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王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
当听到"贪墨""抄家"等字眼时，她身子一晃，幸亏王熙凤眼疾手快扶住。
"怎么会..."王夫人攥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那些账目..."
贾宝玉原本在里间读书，听见动静出来，正看见父亲面如死灰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威严的父亲这般失态，一时呆立在原地。
"快！"王夫人突然抓住王熙凤的手，"去把琏二爷叫来！还有，立刻派人去告诉你姑妈！"
王熙凤转身就跑，差点撞上闻讯赶来的贾母。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见儿子这副模样就知大事不好。
"我的儿..."贾母颤巍巍地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贾政扑通跪在母亲面前，涕泪横流："儿子不孝，连累家族了..."
消息如野火般在贾府蔓延。
丫鬟婆子们交头接耳，小厮们慌作一团。
黛玉正在潇湘馆喂鹦鹉，忽见紫鹃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听说老爷被弹劾了，朝廷要查抄咱们家呢！"
鹦鹉扑棱着翅膀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黛玉手中鸟食撒了一地，胸口一阵发闷，扶着桌子才没跌倒。
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远在宫中的元春和迎春。
"快...快备纸墨..."黛玉声音发颤，"我要给迎春她们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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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永寿宫内，元春正在梳妆。
抱琴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元春手中的金簪当啷一声掉在妆台上。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早朝。"抱琴声音发抖，"听说老爷当场就瘫了..."
元春深吸一口气，铜镜中的美人面瞬间褪去血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着妆台上的凤纹。
"去兰薰阁请二姑娘过来。"她声音异常平静，"记住，别惊动旁人。"
抱琴刚退下，元春就听见外间宫女请安的声音。
她迅速调整表情，转身时己经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郭怀德躬身进来："娘娘，皇上口谕，请您酉时到乾清宫用膳。"
元春心头一跳——这是皇帝要给解释，还是...问罪？
"臣妾遵旨。"她柔声应道，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待郭怀德退下，元春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绣墩上。
窗外秋阳正好，一队蚂蚁正沿着窗棂搬运食物，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她忽然想起入宫前父亲说的话："在宫里，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如今，整个贾家都站在了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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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李斌正在批阅奏章。
窗外桂花飘香，他却无心欣赏。
"查清楚了？"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暗处走出一名黑衣侍卫："回皇上，周家确实伪造了部分账目。但贾政贪污河工银两也是事实，只是数额没那么大。"
李斌冷笑一声，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周家倒是会借刀杀人。"
他放下笔，望向窗外。
秋日的天空湛蓝如洗，几只鸽子绕着琉璃瓦盘旋。
这样好的天气，却注定要有人头落地。
"贾政那边..."
"己经派人盯着了。"侍卫低声道，"贾府现在乱作一团。"
李斌点点头，忽然问道："贤妃知道了？"
"抱琴姑娘刚刚去了兰薰阁。"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起身走到多宝阁前，拿起一尊小巧的玉佛把玩——这是元春去年送他的寿礼。
"加派人手保护永寿宫和兰薰阁。"他声音低沉，"尤其是...别让周家的人靠近。"
侍卫领命退下。
李斌独自站在窗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而他，才是那个执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