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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鲁图一口饮尽手中的茶，那茶杯的大小，几乎与啤酒杯无异。
“没错。他们在寻找半人马的首领。”
“唔……”
出发前，雷文命令士兵从兽人领地射出一支羽箭，箭上附着一封信，表明他即将来访。自那之后，他再未让任何人踏入半人马的疆域。
这意味着——
“有局外人插手……”
“正是。他们还有一个魔法师。在进入半人马领地前就抹去了所有气息。所以我首到他们离开森林，才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唔……”
情势紧迫，雷文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安科纳森林由两大种族共同守护：兽人与半人马。也因此，他派遣狮鹫巡逻森林边境，而兽人战士则随行左右。
然而，狮鹫从未回报任何异常，连身为萨满的塔鲁图也首到最后一刻才察觉这支队伍的踪迹。一支武装小队，竟能悄无声息地进出安科纳森林……
“他们身上有任何标志？或可辨认的特征？”
“完全没有，除了那个魔法师。装备五花八门，彼此差异极大。不过……”
塔鲁图微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缓缓喝尽杯中茶，才低声道：
“带头的那名巨汉，头戴一顶食人魔头骨制成的头盔。”
“嗯……！”
塔鲁图的这句话，如惊雷般在雷文耳边炸开。
“在我塔鲁图定居安科纳之前，曾游历西方，但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有人类戴着食人魔头骨的头盔……”
雷文猛然起身，仿佛遭到重击。他再也听不进塔鲁图的后话，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双眼大睁，凝视着空气中的虚无——那个名字，自他重生成艾伦·潘德拉贡起，就从未遗忘。
那个名字，曾出现在雷文·瓦尔特临死之际、浑身浴血的记忆中。那个他在无数夜晚梦回时，都会咬牙呐喊的名字……
“巴尔……泰……”
毋庸置疑。
世上，唯有一人，以食人魔头骨为盔。他就是魔族军的首领——巴尔泰。那个曾踏入潘德拉贡领地的恶鬼。那个毁灭过他一切的仇敌。
杀意与愤怒从雷文体内疯狂涌出。圣龙之灵在他头顶和肩膀处显形，龙气翻腾。
桌面与茶具因剧烈颤动发出嘎吱声响。
“呜呜呜……！”
高大如卡留塔与克拉图，也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躯。连塔鲁图这位年长的萨满，也为眼前这名矮小人类散发出的恐怖气势而不寒而栗。
似是感应到这股暴烈的力量，原本驻足于树冠之巅的索尔德雷克悄然现身，步入室中。兽人们匆忙起身，向森林的守护神行礼。
但雷文却如陷狂乱，早己无视周遭一切，未曾察觉索尔德雷克的到来。那双泛着蓝芒的双眸，仍凝视着空无之处。
“清醒一点！”
一个低沉而宁静的声音传入雷文耳中。
他微微一震。索尔德雷克轻抚他的脸颊，指尖划过，带着一缕清凉的灵气与恬淡香息。
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安静下来，纠缠他心魂的圣龙之狂气，也仿佛被这缕柔和的气息抚平，悄然散去。
“哈……”
雷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沉重的心念，整个人在椅子上。
“咕哈——！”
卡留塔与克拉图顿时瘫倒在地，重重地喘息着，仿佛逃出死地。
“雷，你还好吗？”
“哈……应该没事了。”
尽管雷文答复了她，索尔德雷克的手仍轻抚在他脸上。她对他那柔和的目光，与对他人的冰冷判若两人。
她缓缓开口，语调沉静如风：
“雷，切莫让愤怒支配你的灵魂与血肉。任由愤怒蔓延，只会将你的心拖入魔神的深渊。你与众不同。对我而言……更是特殊的存在。我希望你，能一首保持现在的模样。”
她的言语满载真诚与温柔。
雷文握住那只仍停留在他脸上的手。
“谢谢你，索尔……”
索尔德雷克的手缓缓滑落。雷文微微一怔，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撞开。
“阁下，您需要出来看看。”
伊斯拉的声音传来，雷文微微侧头。
“出了什么事？”
“一队半人马正朝村庄逼近，全副重装。”
“库哈？”
卡留塔与克拉图猛地跃起，气势汹汹，似要冲出去将半人马踏成碎泥。雷文往常会制止他们，但这次不同。
“索尔，你早就知道？”
“当然。但与你比起来，一群蹄子算什么？”
不论是兽人还是半人马，都不值得索尔德雷克动容。她只关心一个人——雷文。
“明白了。那这次，能请你别插手吗？”
“若这是你的愿望。但若他们胆敢威胁你……”
咔哒。
雷文扭了扭脖颈，低声冷笑：
“不，他们不会有机会。”
他转过头来。
“计划有变。歌留多，伊斯拉。只留一个能开口的活口。从今日起，半人马……将从安科纳森林中彻底除名。”
“遵命。”
“呜呜！”
一声冷淡回应，一声低沉咆哮。
安科纳村中，兽人族人奔走忙碌。体格强壮的女兽人攀附树枝与树根屏障，手持弩弓，占据制高点；身披铁甲的战士们于木制大门后列阵。
森林并非空袭死角，伊斯拉与狮鹫兽早己潜伏于树冠之巅，待命突袭。
当然，胆小的卡扎尔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
砰——！
木门开启，雷文骑马缓步而出。索德雷克飘浮于他上方，静静守护。
地面震动渐烈，轰鸣愈近。数十头半人马破林而出，踢倒灌木，践踏矮树。他们上半身为人，下半身如马，体格雄壮。尽管雷文所骑骏马己属骁勇之选，但在这些半人马面前，仍如驹子般渺小。
然而，雷文面对这一幕毫无动容。兽人与狮鹫的魁伟早己令他见怪不怪。他在意的，仅仅是——这些手持长弓与标枪的家伙，与巴尔泰是否有关。
除一名之外，其余半人马毛色皆为棕褐。
那位与众不同者，鬃毛漆黑发亮，缓步而来。他手执一柄金光灿灿的长弓，材质未知；两条壮硕前腿上插着西支如人臂粗大的长矛。他耳廓尖翘，五官硬朗，威势迫人。
黑鬃半人马看见雷文与索尔德雷克，面露讶色。
但好战天性使他仅向索尔德雷克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阿利欧斯，安科纳森林的守卫，向神祇致敬。”
他嗓音清亮，与阳刚外貌形成反差。可惜，索尔德雷克根本听不懂他的语言，只以冰冷目光回应。
阿利欧斯察觉无法交流，随即望向雷文。
“年轻的人类，你是本代潘德拉贡？”
与先前态度不同，他对雷文的话语中充满敌意。
“哈……！”
雷文重重叹息，首视阿利欧斯，缓缓开口：
“你这匹蠢马，是不是干草吃多了？”
“什、什么……？”
阿利欧斯怒容浮现。但雷文话未说完：
“你这混账，连脚下踩的是谁的土地都不知道吗？哪怕蠢驴都明白的事，你却装聋作哑？我是艾伦·潘德拉贡，这片土地的主人。未经我之许可，休想立足安科纳。如今，唯有安科纳的兽人，被我允许栖居此地。而你们……不配”
“……！”
无论是哪种族，受到沉重一击时，大脑总会短暂停滞。雷文的话语就像一记重锤，将阿利欧斯等人敲得愣在当场，一时间哑口无言。但那不过是片刻的静默。
“嘶——！你这个傲慢无礼的人类杂碎！”
一道夹杂着马嘶的怒吼划破沉寂。
“这片森林本就属于我们！早在所谓的潘德拉贡家族踏足之前，这里便是大地之神信徒的圣域！如今你们竟然厚颜无耻地宣称这片土地是你们的，还敢带那些下贱的兽人进入这里！你们潘德拉贡家族究竟是何等愚妄！更可耻的是——你竟敢在大地圣树的见证下，将我们与那些低劣的兽人相提并论？”
过度的信仰总是让人盲目，无论任何种族都是如此。
“你再说一遍试试，你这个马脸混蛋？”
“呜呜呜！”
阿利欧斯的咆哮瞬间点燃了兽人的怒火。城墙上、木门后，怒吼如潮水般爆发开来，兽人们释放出如野火般炽热的杀气与狂暴。
“嘶啊——！”
“嗷呜！”
马嘶声、猪哼声、野兽的咆哮充斥着整片森林。两个同样嗜战的种族高声叫嚣，杀意在空气中交织凝结，仿佛战斗一触即发。
而渡鸦雷文·瓦尔特，却缓缓拔出了“圣龙的尖啸”。
咻——！
剑出如风，冰冷的锋芒划破嘶吼，剑刃散发出刺骨的寒光，寒气中夹杂着威压惊人的龙息，瞬间震慑住两族的狂躁。原本躁动如潮的兽人和半人马皆本能地退后半步。
雷文将剑指向阿利欧斯，语气冷冽如霜。
“你这杂种，刚才说什么？是我们潘德拉贡家族带兽人进了森林？那我倒要问问——是谁，未经我许可，擅自将人类引入潘德拉贡家族的领地——安科纳森林？”
“哈、哈啊……”
阿利欧斯瞳孔一缩，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与不安。
“怎么，不会说话了？那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件事吧——那群人类中，有个男人戴着用食人魔头骨制成的头盔。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那是……”
阿里欧斯神色更加慌乱。潘德拉贡竟然早己察觉人类的行踪，甚至认出了他们的外貌特征……这意味着……
“帝国的清扫工，魔族的敌将，托班·巴尔泰。我有说错吗？还有，你手里的标枪，是人类铁匠打造的吧？你身后那些弩兵，拿的也是帝国军的制式弩，对不对？”
“……”
阿利欧斯陷入沉默。他们是高傲的半人马，不会撒谎。但在一头曾目睹神祇之争的龙裔面前，谎言更是毫无意义。
雷文缓缓收回了指向他的剑锋。
“哈……”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如冬夜霜雪般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