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扬起细碎的尘土。叶少轩掀开马车帘子,最后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苗寨。晨雾中的吊脚楼仿佛漂浮在云海之上,而那片曾让他心醉神迷的桃花林,此刻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少轩,喝点粥吧。"李老实掀开马车帘,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叶少轩摇摇头,目光依然凝固在窗外。老三陈算盘凑过来,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老五,你看这账本......"话未说完,鬼仙的戒尺突然敲在车辕上:"让他静一静。"
夜幕降临,商队在驿站落脚。叶少轩独自坐在廊下,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突然,一阵轻柔的桃花香随风飘来。他猛然起身,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庭院。月光下,墙角不知何时长出一株小桃树,嫩绿的枝芽在风中轻轻摇曳。
"少轩?"鬼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日就到柳州了,我们......"话音未落,驿站的木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苗人踉跄着冲进来:"不好了!苗寨......苗寨的桃花林又......"话未说完,他便倒在地上,背后插着半截带血的桃枝。
叶少轩瞳孔骤缩,那截桃枝上缠绕着熟悉的粉色丝线——正是桃花绣给他的香囊上的丝线。鬼仙握紧狮头戒尺,沉声道:"老三留守驿站,其他人跟我回苗寨!"
当商队赶回苗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原本光秃秃的桃林竟开满了血红的桃花,花瓣如鲜血般滴落,在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村民们蜷缩在寨子角落,浑身发抖,眼中充满恐惧。
"这是......血桃花?"玄风道士的声音带着颤抖,"传说上古妖物以精血浇灌桃树,花开七日则生灵涂炭。"他话音未落,桃林深处传来女子的歌声,那声音空灵诡异,却又带着熟悉的韵律。
叶少轩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这分明是桃花的声音!他不顾众人阻拦,冲进桃林。血色花瓣漫天飞舞,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旋涡。他看见桃花站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下,身着血红色嫁衣,面容却如白纸般苍白。
"桃花!"他大喊着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桃花缓缓转身,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少轩,你终于来了。"她抬手轻挥,漫天花瓣化作利刃向他袭来。
叶少轩狼狈地躲避着花瓣利刃,心中却被巨大的悲痛填满。就在这时,玄风道士的桃木剑劈开血雾,将一张符咒贴在桃花额头。桃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透明。
"少轩,我......"桃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树妖虽死,但他的精血己与我融为一体。七日之后,我会化作血桃树,吸尽方圆百里的生气......"她伸手触碰叶少轩的脸颊,指尖如冰块般寒冷,"杀了我,快......"
叶少轩颤抖着握住桃花的手,泪水滴落在她掌心:"不,我不能再失去你......"就在这时,鬼仙的戒尺突然穿透桃花的胸膛。桃花露出释然的微笑,化作无数血珠融入桃林。
"大哥!"叶少轩悲痛欲绝。鬼仙默默收起戒尺:"她己经不是你的桃花了。"他转身离去,背对着叶少轩说道:"明天,把这片桃林烧了。"
大火在桃林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叶少轩站在火光中,任热浪灼烤着脸庞。他的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那是桃花留给他的定情信物。
"少轩,该走了。"李老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少轩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化为灰烬的桃林。突然,他注意到灰烬中有一抹粉色在闪烁。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灰烬,发现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桃花种子。
"这是......"陈算盘推了推眼镜。叶少轩将种子紧紧攥在手心:"这是桃花留给我的。"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们回广东,把它种在商号的院子里。"
商队再次启程,叶少轩的枣红马走在最前面。他的怀中揣着那颗桃花种子,仿佛揣着整个春天的希望。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但他知道,在内心深处,那朵桃花永远不会凋零。
多年后的广州城,"瑞昌隆"商号的院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桃花树正在盛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轮椅上,望着满树桃花,眼中泛起泪光。
"爷爷,这桃花好香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摘下一朵桃花插在老者衣襟上。老者微笑着抚摸她的头:"这是爷爷最珍贵的宝贝。"
夜晚,老者独自坐在树下,突然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歌声。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那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在桃花雨中向他走来。
"少轩,我回来了。"桃花的声音轻柔如雾。老者的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两行清泪滑落脸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等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月光下,桃花树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百年的爱恋。人妖殊途又如何?只要心中有爱,终会等到花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