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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帐内，铜炉中沉香袅袅。
陆晗予跪坐在南清禾榻前，指尖捏着浸过冷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少女昏迷三日未醒，苍白的脸颊陷进柔软的锦被，唯有睫羽偶尔轻颤，似是困在噩梦中挣扎。
"再忍忍。"他轻声呢喃，将新煎的药汁吹凉。
药碗边缘触到她唇瓣时，南清禾突然呛咳起来，褐色药汁顺着嘴角滑落。
陆晗予慌忙用衣袖去擦，粗粝的甲胄蹭过她的脖颈，惊得他立刻褪下护腕，改用掌心接住药渍。
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南清川撩开帐帘，银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梁景退守固阳城，据险而守。"
他目光扫过榻上的妹妹，喉结滚动，"我明日便率死士攻城。"
陆晗予搁下药碗，起身时牵动肋下箭伤，闷哼一声扶住案几："我与你同去。"
"不必。"南清川按住他肩膀，看向沉睡的妹妹，"她醒来若不见你...我怕..."话音未落，
帐外传来军医疾呼："将军！右路军遭伏！"南清川转身欲走，又回头将腰间玉佩解下，塞进陆晗予掌心："替我守好她。"
与此同时，南府书房内，沈芸白将绣绷摔在地上，丝线缠成一团乱麻："都半月了，为何还无消息？"
她盯着墙上的西北舆图，指尖划过女儿最后来信的标注地点，"老周和禾儿一同去，怎么也没个回音？"
南闻言握着家书的手微微发抖，信上"妹妹安好，随军历练"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疼。
他强作镇定："清川办事稳妥，许是战事吃紧。”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老周浑身是雪冲进来，棉袄肩头还插着半截箭杆："老爷夫人！小姐...小姐被陆将军的暗卫接走了！"
沈芸白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南闻言扶住妻子，声音发颤："伤得重不重？人现在何处？"
"暗卫只说送到安全之地。"老周从怀中掏出染血的锦囊，正是沈芸白亲手绣的，"这是小姐让我带回的，说是...说是让夫人莫急。"
沈芸白颤抖着接过锦囊，摸到布料内侧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女儿幼时学字的笔法："等雪化"。
她突然泣不成声，捶打着丈夫的胸膛："你还说没事！禾儿从小倔强，受了伤也只会瞒着我们。川儿肯定是替她瞒着。”
南闻言将妻子搂进怀里，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白发在寒风中凌乱。
他想起女儿幼时在雪地摔跤，也是这般咬着牙不哭，自己却总能从她通红的眼眶里，看见倔强又委屈的光。
西北军帐内，南清禾终于在深夜转醒。
她睁眼看见陆晗予趴在榻边沉睡，铠甲未卸，握着她的手却格外轻柔。
油灯将熄未熄，烛泪滴落在他手背，烫得他猛然惊醒。
"别动。"陆晗予声音沙哑，用帕子擦去她嘴角药渍，"你昏睡时总说胡话，一会儿喊着粮草，一会儿..."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一会儿叫我的名字。"
南清禾脸颊发烫，却见他掌心布满新添的伤口，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痂。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厮杀，想起他抱着自己冲出重围时剧烈的心跳，眼眶瞬间："你受伤了..."
"我没事。"陆晗予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值得。"帐外传来隐约的战鼓声，他握紧她的手，"等这场雪停，我带你回家。"
南清禾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陆晗予轻轻按住肩头，动作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他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疲惫，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连日未眠。
她望着他泛白的嘴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陆晗予的铠甲缝隙间渗出丝丝血迹，染红了内衬的布料。
"你骗我！"南清禾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他肋下浸透血的绷带，"这是箭伤，什么时候中的？"
陆晗予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烛光摇曳，映得她眼底泛起水光："你说过会保护好自己..."话音未落，己哽咽得说不下去。
"禾儿..."陆晗予喉结滚动，突然反手将她搂进怀里，动作却又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那天突围，你晕倒在我怀里..."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我当时只想着，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带你出去。"
南清禾感受到他后背的绷带粗糙硌人，这才发现他连铠甲都未卸去。
她轻轻推开他，解开他的衣襟，露出缠得歪歪扭扭的布条。
伤口周围红肿发炎，显然是随意包扎的。"疼吗？"她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声音带着哭腔。
陆晗予却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比起你受的伤，这算什么？"他低头看着她锁骨处狰狞的疤痕，眼神瞬间黯淡，"我还记得你晕过去时，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南清禾踮起脚尖，轻轻吻去他眉间的褶皱："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她取出随身的金疮药，"我自己受过伤，包扎最拿手。"
陆晗予任由她动作，看着她专注的模样，这般的温柔。当冰凉的药膏触到伤口，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忍忍。"南清禾吹了吹伤口，抬头冲他笑，"就像小时候，我摔破膝盖，哥哥给我抹药时，我也会这样吹一吹。"
陆晗予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光，喉头发紧："以后不许再冒险了。"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每次看到你受伤，这里就像被千军万马踏过。"
南清禾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你也答应我，每次出征都要平安回来。"
她摸着他背上的旧伤，"这些疤，每一道都让我心疼。"
帐外寒风呼啸，帐内却暖意融融。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互相诉说着分别时的担忧与牵挂，仿佛要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烛火渐弱，在彼此眼中，对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成了最珍贵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