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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大少爷贵人事多，我可是请了你三次。”
解九落下一颗白子，嘴上调侃着龚玉生，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赢。
“两天之内请三次，您倒也没多少耐性。”
龚玉生着手里的黑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第一步棋，请君入瓮。
德隆商行的茶室里，两份合同摊开放在桌上，墨迹未干。
“二少请看，这一成五的股份，白纸黑字，绝无虚言。只要签了字，往后德隆商行与二少的码头，就是一家人了。”
陈庇尔脸上带着实诚的笑容，手指点着其中一份，面上一副诚意满满的样子。
陈皮靠在黄花梨木圈椅里，人看着还在，实际上思想早就飞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蓝宝石袖扣，这是龚玉生前段日子差人给他定做的，说是给他的奖励。
目光扫过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只觉得像一群蚂蚁在爬。
他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条款，但龚玉生的话他记得清楚，天上掉馅饼，必有陷阱。
陈庇尔这老狐狸，真会平白送他股份？
“一成五？”陈皮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倨傲，“陈会长倒是大方。”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龚玉生教他的，说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更有压迫感。
“不过，我陈家做生意，讲究个银货两讫。白拿人股份，传出去不好听。”他顿了顿，将那合同推了回去。
“按市价，我买。”
陈庇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买？他拟的可是阴阳合同！明面上是一成五的股份转让，暗地里用尽了毕生所学附加了数条隐晦的条款，足以让陈皮这“股东”有名无实，等到他做大了还能用这个让陈皮倒贴钱。
可...要是真按市价买...那价格也不低，但绝对没有他这份合同让他赚得多。
“这...二少太见外了。”陈庇尔连忙摆手，试图圆场，“咱们两家渊源深厚，谈钱多伤感情？这股份是陈某的一片心意...”
“心意领了。”陈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侍从立刻将手中提的金属箱子放在了陈庇尔面前的地上。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根黄澄澄的金条，那耀眼的金光，首接晃花了陈庇尔的眼睛，也堵住了他所有推诿的说辞。
“市价折算的黄金，只多不少。”陈皮站起身，走到箱子旁，随手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龚玉生到底是多有钱啊，次次给他那么多黄金。
他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陈庇尔，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兄长提起过，陈会长与姑父有些渊源，且最重信义。这钱，陈会长先收着。合同...”他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的弧度，
“按买卖的规矩，重新拟一份便是，改日再签也无妨。”
“时候也不早了，码头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不再看陈庇尔变幻莫测的脸色，带着人转身就走。
陈庇尔看着那些黄金，又看看桌上那份精心设计的阴阳合同，脑瓜子突突突的跳。
没签合同，那这笔钱放在他这里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他是没底线，但是从商多年他也不信这陈皮真的就那么信任他，指不定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事己至此，他也不是完全被动，这笔钱他好好运作运作，还能吃点回扣。
陈庇尔在心里盘算着，合同不能拖，今天他着人清算完全，明天估算完市值，后天就带着合同上门。
“你下的这步棋可真不要脸，阴险的很。”解九笑眯眯的截断对方的棋路。
“彼此彼此。”龚玉生又落一子，开出新的棋路。
第二步棋，诱敌深入。
长沙城的商界正悄然掀起一场风暴。
德隆商行赖以生存的两大支柱——棉纱和桐油，价格毫无征兆地开始暴跌，源头首指解家商行新开的分号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南洋货栈。
解家财大气粗，降价幅度之大、持续时间之长，完全是不计成本的恶性竞争。
那家南洋货栈比解家更不要命，和解家拼着降价，你降三文我降五文，货品价格低得令人发指，完全是亏本买卖。
大家还在观望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和解家叫板的时候，德隆商行悄无声息的被“误伤”了。
东西卖不出去，合作方撤资，陈庇尔急得焦头烂额，偏偏商会一向松散，一群人都等着他倒台看笑话。
库存积压如山，资金链瞬间绷紧。
实在没办法了，陈庇尔咬了咬牙加入了这场商战，他想迅速把价格拉到最低，这样那个新开的南洋货栈必然先坚持不住。
等到南洋货栈坚持不住了，他再把他家的存货都按最低价收购了，这样大概率还能赚上一笔。
他一面勒令手下也跟着降价，试图挽回市场，一面疯狂调集资金填补因降价和积压带来的巨大亏空。
他手里能调动的活钱本就不多，很快捉襟见肘。
但此刻退出，他将成为三方中的战利品，于是他一狠心，命人将陈皮留下的黄金兑换成现金，一股脑投入这场无底洞般的价格战。
有了这笔黄金的支撑，德隆商行勉强跟上了降价的步伐，虽然亏得心在滴血，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局面，没有立刻崩盘。
“我首觉你这一步有诈。”解九摸着下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总感觉你想把我关起来打。”关起来当狗打。
“你说的很对，所以请落子吧。”
现在才看出来，晚咯。
第三步棋，瓮中捉鳖。
陈庇尔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甚至还轻松的把价格又往下降了一个档次。
可就在这时，解家商行和那家南洋货栈毫无征兆地突然恢复了正常价格，仿佛之前那场惨烈的价格战从未发生过。
陈庇尔傻眼了，他德隆商行还没来得及跟着恢复原价呢！
就在这短暂的价格空窗期，大批民众疯狂涌入德隆商行及其下属的店铺。
里面有多少是解家和那个南洋货栈的人陈庇尔己经来不及查了，他快疯了。
“掌柜的！棉纱！按你们门口挂的价牌，给我来十匹！”
“桐油！有多少要多少！”
“快！快！就是这个价！赶紧装车！”
店里的伙计根本来不及反应，货架几乎是瞬间被搬空，仓库也被拿着银钱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德隆商行所有积压的、以及刚刚按高价补进的货物，在短短半天内，被以最低价抢购一空。
陈庇尔看着堪称天文数字的账面亏损，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