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还是卷着他的小包裹走了,背影透着一股子萧瑟。
【芜湖!一觉醒来宿主你竟然开窍了!终于学会做任务了!】
007扒拉着后台张起灵的好感度数据快乐的转圈。
然而此时的龚玉生心情并不好,一点接话的欲望都没有。
张家那些个老东西,怎么就不能死绝了呢。
【宿主你怎么嘎!】
007不识趣的绕到他面前,被那阴寒的目光吓了一大跳。
龚玉生目光闪了闪,抬眼望去还是一片清澈的愚蠢,
“我没事啊,怎么了?”
系统往后退了点,小心翼翼的问,
【宿主你…心情不好?】
刚勾起来的唇角又垮了下去,龚玉生抓了抓头发,有点无奈,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不要再重复了,我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还不这么傻啊。”
007呆住了,它变傻了?!不对…应该是模板出问题了。
【检测到张起灵在您二十米范围内。】
真是人工智障…
果然没隔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龚玉生起身开门。
来人是张胜知,他向他的好老板点头问好,然后将身后的孩子推了出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黑发小孩乖乖的站在他对面,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你好,我是零一,是你的室友。”龚玉生没忍住笑意,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几分颤音。
这家伙的表情好搞笑啊,似乎根本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见面。
于是小孩子讷讷地开口,学着眼前零一的说法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零二三,是你的室友。”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
张胜知非常有眼色的就要退下——
陛下欲与新的宠臣彻夜长谈,他这个老牛马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你的床铺在那边,会自己铺床吗?”龚玉生坐回了床边问还站在原地的零二三。
这是个好问题,零二三抿着唇偷摸看了两眼龚玉生的床铺,仔细辨认哪一件应该铺在哪一件上。
本来都要退出去的张胜知立马福至心灵,利落的回来把零二三的被子套好,把床铺好。
零二三在一边看的目不转睛,下次他就要自己铺了。
铺完以后的张胜知功成身退,体贴的给两位小祖宗关上了门。
“去洗漱一下,晚上早点睡吧,明日丑时就要起床早训。”
龚玉生换了衣服就准备睡了,睡眠时间不足容易长不高,他不想牺牲休息时间说一些有的没的。
“嗯…”零二三站在原地许久,才默默的开始洗漱。
他失落的垂下眼,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龚玉生睡眠本来就浅,之前张海客睡得死,晚上连动都不带动的,他好歹还能睡个好觉。
结果零二三在旁边的床上翻来覆去,动静不大,但足以让他睡不着觉。
“唉…”他叹了一口气,对着黑乎乎的空气说,
“睡不着?”
“…嗯。”
许久,空气里才传来一声小小的应答。
“实在难过的睡不着的话,要来我这里吗?”龚玉生往里挪了挪。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龚玉生都要睡着了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小耗子一样窸窸簌簌的声音。
零二三连被子都没拿,就这么带着怯意的站在龚玉生床边。
龚玉生眼都没睁开,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他上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钻上了床。
小小的单人床上,两个小孩儿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还在想白天的事。”龚玉生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我…”零二三确实还在想,但他其实并不想刻意去想这件事。
可是,只要一安静下来,白天的场景就像细细的水流,从他身体各处钻入大脑,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逼他去想。
身边是一大团暖融融的热源,好想靠近一点点。
可是我们还不熟,他这样想着。
然后小小的凑近了另外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小声询问。
背影蠕动了几下,翻过来面对着他。
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对上了他,今晚月光柔和,可那双眼睛似乎比月光还要柔和。
神明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知道,只是在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心软的神。
夜色中,人类的幼崽跌到了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在时间的洪流中窥见了沉睡的神明,他在心底想——
若我能与祂结缘该多好。
“这是因果,是轮回。”
‘神’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但是得到了回应。
“你知道的很多?”零二三其实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他忍住了,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知道的越多,就越束手束脚,”他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住,他听到了宛如蛊惑一样的言语,
“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
被捂住的眼睛热的发胀,睫毛震颤间好像带出了什么液体。
我想知道——
“我真的是,没有名字的野种吗?”
此时此刻,他的灵魂仿佛都在高声呐喊着——反驳我啊!反驳我的话啊!!
求你了,反驳我。
“你不是。”
我不是。
眼角溢出的液体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
“你的父母很爱你。”
真的吗?
“你有名有姓。”
“我…叫什么?”
己经带上了哽咽的声音柔软稚嫩的让人心疼,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对方不耐自己的询问。
零二三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等着终焉降临,却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跟我一样随母姓,你母亲叫白玛,给你起名白官。”
和缓的声音在这一刻重若千钧,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他辛辛苦苦铸造起来的坚强。
“母亲、给我起名叫…白官?”
他忍不住蜷缩起来,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旁边人的衣服,无声的泪流满面。
龚玉生感受到手心一片濡湿,在心底把气叹完了。
零二三到底叫什么他也不知道,其实在他看来,名字只是个代号,没别的含义。
可这孩子今天刚被指着鼻子骂…算了,左右他母亲管他叫小官,白官也不难听,就这么叫吧。
总比姓张好。
龚玉生伸手抱住了小孩儿,等着他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哭声,低头一看,这孩子憋得脸颊通红。
“难过就要哭出来,哭就大声哭。”
零二三,不,是白官,他听到他的神明这样说。
于是渐渐的,哽咽声憋不住了,再然后是细细的抽泣,随后是带着试探的哭声。
“什么真的假的,都不重要,”有人温柔的给泪眼婆娑的他顺着气,
“你是谁,才最重要。”
他顿了一下,下一刻,他开始嚎啕大哭。
他哭的歇斯底里。
他哭的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