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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麒麟在教神明成为一个人这方面做的很合格，不说神明到底有没有生出凡心，但至少祂的行为己经在向凡人靠拢。
他们住的城镇时不时会举办类似以物易物的活动，那时候总是人声鼎沸。
张麒麟背着装满药材和皮货的背篓，生跟在他身边，看似淡然实则会悄悄接近别人的摊子看他们用来换东西的货品。
神明过于出色的容貌引来无数侧目，但祂浑然不觉。
“小郎君，新摘的果子，尝一个？”
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热情地招呼，挑挑拣拣选了个看着最红的果子递过来。
生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清甜中带着酸涩的果味儿，虽然有点犹豫，但祂还是接了过来。
应该不会那么酸吧？
祂学着旁边小孩的样子，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果子没听到神明不爱吃酸的心声，酸涩的味道让祂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生努力调整好表情对着大婶认真地点点头，
“好吃，我能换一点吗？”
大婶被他这副正经又有点呆的样子逗乐了。
“哎哟，这俊俏后生，跟个小神仙似的！不用换，给你装些走！”
周围的人也善意地笑起来。
张麒麟把果子装好，悄悄塞给那婶子一些草药。
转过头来就用刚才那个小神仙的称呼调侃生。
“张麒麟，”被喊到不耐烦的小神仙突然唤他，
“你也吃。”
本来在笑的张麒麟一下子愣住了。
这次不是‘奖励’，是神明习惯性的话。
太好了。
他应了一声，拿起果子啃了一口。
“…”酸涩从舌尖迅速蔓延到舌根，酸的人口水疯狂分泌。
这么酸！祂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还说好吃的！
生哼笑，人类真是欠收拾，还学会调侃祂了，就该长长记性。
浑然忘了祂装作好吃并换走果子就是为了坑张麒麟。
“这果子我用来熬汤好了，别让我吃了我的好生生。”
张麒麟求饶求得飞快，笑话，再吃几个他的牙就保不住了。
果然，提到吃的眼睛就亮晶晶的神明矜持的点点头，算是原谅他了。
被原谅的愚蠢的人类在集市角落支了个简陋的摊子，卖药材和几张硝制好的兔皮，生安静地坐在一旁。
起初他只是看着张麒麟如何与人讨价还价，如何分辨真假钱币。
后来，偶尔有路过的妇人见他气质出尘，会半开玩笑地逗他，
“小神仙，给我看看手相呗？”
再一看竟是熟人，上次说过这人的姻缘，再见竟己经成了妇人，好速度。
生若有所思，想到上回那些凡人给的一堆供品，祂觉得也不是不能给这些凡人指点指点迷津。
“不用看手相，你想问什么？”祂并没有接过那只递过来的手。
嗯？不看手相就能算出来吗？和她以往看的不太一样。
妇人思考了一下，问她何时能怀孕。
生看了一眼她的线，
“两个月后。”但是没能生下来。
后面的话祂没说，对方只问了何时会怀孕，又没问能不能生下来。
两个月后怀孕，产期刚好在气候适宜的时候，孩子存活率高。
妇人欢欢喜喜的感谢了“小神仙”，掏出些钱塞给了生，离开的背影都透着欢快。
生垂下眼看着手里的钱币，其实祂一首不明白一件事，关于这些人类的…
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蹲在摊前，看着张麒麟的草药唉声叹气，抱怨自己腰腿疼多年不愈。
声音有点大，吵到了生思考，于是祂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平静，
“你的‘痛’，不在筋骨，在肺腑。你夜间咳喘尤甚，是也不是？”
男人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
少年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伸出食指，隔空轻轻点在男人手腕内侧一处，
“此处为肺经，按之是否刺痛？”
男人依言按去，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神了！还真是！敢问小神仙可有医治之法？”
生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张麒麟。
“我不通医理，但他会。”
张麒麟点头，仔细给那男人瞧了瞧，随后开始给男人交代治疗方法。
男人得了法子，高高兴兴的给了钱。
他也不怕被骗，他们这些居民虽然淳朴，但也彪悍。
为什么没有骗子？因为骗子都死了。
况且那少年真的有如神仙一般，真让人升不起戒备。
“你不通医理，怎么把知道他按肺经会疼？”张麒麟有点好奇的凑过去问。
思路再次被打断的生一手推开那张凑近的脸，
“他肺腑与肺经的时间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叫他按的那处是衰亡程度比较高的地方，自然会疼。”
论会看时间的一百种好处，张麒麟觉得，自家的小神仙大概是把自己的权柄用出花来了。
不多时，张麒麟的摊位旁就排起了小队，全是来找小神仙的。
比起收钱，小神仙更愿意收瓜果蔬菜。
张麒麟在一边看着，严禁祂收那些奇奇怪怪的“供奉”。
生只是安静地坐着，凭着对目标身上时间流速异常的精准观察，指出一些陈年旧疾的根源所在，或是长期郁结的心事导致气血不畅的心病，祂也能看出来。
虽不能根治，但往往一语中的，令人信服。
张麒麟心情复杂，看着生用他那双洞悉时间本质的神明之眼，一本正经地做着类似算命的营生，听着那些凡夫俗子发自内心地叫祂“小神仙”，既觉得荒诞，又隐隐有些骄傲。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无奈——比如当某个被指出“心火过旺、脾气暴躁”的屠夫恼羞成怒时，他得立刻挡在生前面。
集市散场，人群也开始散去。
张麒麟背着换来的米粮和几块新布带着生往回走。
晚霞将天的尽头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生走在张麒麟身边，向来冷淡的面颊也被镀上了一层暖色。
他手里还捏着一个集市上小孩硬塞给他的、用草茎编的蚂蚱，正在好奇地研究。
“今天……很有趣。”祂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些疏离感。
张麒麟侧头看他，少年神明黑白分明的眼眸映着晚霞，竟显得有些温柔。
他点点头，嘴角也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嗯，下次还来。”
篝火、烤鱼、药草香、市集的喧嚣、凡人敬畏又亲切的“小神仙”称呼…
这些属于凡尘的烟火气，正一点点地渗透进神明那原本只有无尽的时间填充的神躯。
而张麒麟，这个被家族放弃的少年，在引导神明认识凡尘的过程中，也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他曾经觉得冰冷而绝望的世界。
因果开始不断的产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