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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风裹着腐甜气息钻进唐冥鼻腔时，他的冥龙王武魂在识海深处发出低鸣。
那是血脉里镌刻的危险预警——像极了当年在星斗大森林边缘，冥河支流溢出时，那些被怨气浸透的魂兽撕咬前的躁动。
他攥紧天使圣剑的手微微发沉，剑身金纹流转，将五步内的灰雾灼出个透明窟窿。
远处铁链拖地的轻响忽近忽远，船家的催促声突然卡在喉咙里，唐冥侧头，看见老船公盯着海面的瞳孔正在收缩，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抠住船舷：“少...少爷您看！“
顺着他颤抖的指尖望去，灰雾里浮出半截船影。
那船比普通渔船小两圈，船身裹着深褐色藤条，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海蛇。
船头立着道瘦高身影，正冲唐冥挥手，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过来：“唐公子，别来无恙？“
是情报贩子。
唐冥瞳孔微缩。
三日前在武魂殿暗巷交易时，这人还裹着灰布斗篷，如今却换了身靛青短打，腰间别着个铜哨，嘴角挂着惯常的狡黠笑意。
他记得对方当时说过“下次见面必是紧要关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您船家的罗盘早被幻影阁动了手脚，“情报贩子拍了拍船帮，藤条发出闷响，“这船走的是星罗海商三百年前的私道，连海神岛的海魂兽都认不得。“他指了指自己左眼下方的朱砂痣，“上回您用半块魂骨换的潮歌遗迹图，我可是连守岛人养的墨纹蟹作息都标明白了。“
唐冥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剑柄。
三天前为救被毒雾围困的胡列娜，他确实用昊天锤敲碎过一块六万年地穴魔蛛的魂骨，当时情报贩子盯着碎骨时发亮的眼神，此刻想来倒成了伏笔。
“幻影阁在海上布了七道暗桩，“情报贩子突然压低声音，脚尖点了点船底，“但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前我跟着老海盗王闯过死亡漩涡，这船吃水比寻常船浅三寸——“他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小鼎，揭开盖子，腥甜的血气混着草药味涌出来，“浇了这碗赤鳞鱼血，海妖闻着比见了天敌还躲。“
唐冥的昊天锤在袖中发烫。
他能感觉到，灰雾里那道饥饿的视线正随着小船移动而游移，却始终没敢靠近。
是情报贩子的鱼血起了作用？
还是...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天使圣剑，金光在船板上投下菱形光斑，像把悬着的剑。
“走。“他简短下令。
船家如蒙大赦，抄起船桨猛划，可船身刚动，海面突然炸开水花。
唐冥看见三双泛着幽蓝的手从水下伸出，指甲足有半尺长，抓在藤条上发出刺啦声响。
“是溺亡怨魂！“情报贩子猛地吹响铜哨，尖锐的哨音刺破灰雾，那些手骤然缩了回去。
唐冥却没放松，他能听见识海里冥龙王的咆哮——这不是普通的怨魂，它们的怨气里混着幻影阁特有的腐木香。
“左舷！“情报贩子突然扑过来，唐冥本能侧转，一道黑影擦着他耳际飞过。
那是根淬了毒的银梭，钉在船尾藤条上，滋滋冒着绿烟。
他抬头，看见灰雾里浮着三顶斗笠，斗笠下的脸白得像泡了三天的尸体，正是幻影阁的“水鬼“杀手。
“他们追了我两天！“情报贩子抄起船桨砸向最近的杀手，桨头裹着的铁皮撞在对方胸口，发出空瓮的闷响，“这些东西死过一次了，要烧魂！“
唐冥的昊天锤破袖而出，锤身上的冥界符文骤然亮起。
他抡起锤子砸向海面，幽冥真身在锤影中显形，黑色波纹扩散开来，那些水鬼的斗笠瞬间被掀飞，露出底下焦黑的面容——果然是被幻影阁用禁术复活的死士。
“接剑！“他反手将天使圣剑抛给情报贩子，后者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金光在剑刃上炸开，最前面的水鬼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像被火烤的蜡人般融化。
唐冥趁机掐诀，冥龙王武魂的黄泉领域铺展开，灰雾被染成暗紫色，剩下两个水鬼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跳船！“情报贩子突然拽他胳膊，唐冥跟着跃向空中，就见方才站立的船板“轰“地炸裂，一条水桶粗的蛇尾破海而出，蛇鳞泛着诡异的青金色，正是海神岛传说中的蚀船海蟒。
这一路，他们撞碎过五具水鬼的尸体，用天使圣剑劈开过海蟒的毒牙，甚至在潮涌时抓住浮木漂了半个时辰。
当唐冥的魂力终于降到三十级临界值时，情报贩子突然指向前方：“看！“
海平线上浮着团更浓的雾，像块倒扣的玉盘。
雾气里隐约能看见石塔尖顶，还有若有若无的梵唱声。
唐冥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发现自己的掌心被昊天锤硌出了血——从登船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却比在星斗大森林猎杀万年魂兽还惊险。
“这雾是守岛灵阵的一部分，“情报贩子的短打早被撕成布条，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羊皮卷，“潮歌遗迹的入口在雾中心的珊瑚崖，要过三关：第一关辨声，第二关破影，第三关...“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第三关是心障。“
唐冥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雾气里有股温暖的力量在排斥他的暗属性魂力，可冥龙王武魂却在兴奋地翻涌，像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踏前一步，雾气立刻裹住他的小腿，凉得刺骨，却不像幻影阁的毒雾那样侵蚀魂力。
“听。“情报贩子突然按住他肩膀。
唐冥屏息，除了海浪声，还听见了...童谣？
清稚的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唱的是“大哥哥，莫要慌，珊瑚崖上有蜜糖“。
他的昊天锤突然震颤，锤身上的符文开始和童谣的节奏共振。
“是魂兽的语言！“唐冥瞳孔发亮。
他曾在昊天宗古籍里见过记载，上古魂兽常用歌谣传递信息。
他试着用魂力模仿童谣的韵律，雾气果然缓缓分开条小径，露出水下的珊瑚礁，每块礁石上都刻着古老的鱼纹。
两人沿着小径走了盏茶时间，雾中突然映出无数个唐冥的影子。
有的握着昊天锤大笑，有的被幻影刺客刺穿胸口，有的抱着胡列娜垂泪——都是他最隐秘的记忆。
情报贩子早闭上了眼，闷声说：“别信！
这些影子最怕光！“
唐冥握紧天使圣剑，金光如瀑倾泻。
影子们发出嘶叫，最清晰的那个“唐冥“突然扑过来，指甲变成黑刺。
他挥剑斩下，影子瞬间消散，雾气却更浓了，浓得连十步外的情报贩子都成了模糊的轮廓。
“在这儿！“情报贩子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
唐冥摸黑走过去，指尖触到冰冷的石壁——珊瑚崖到了。
崖壁上嵌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的符文还在渗着金光，正是他要找的第二个神器。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石碑，一阵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唐冥，你以为拿到神器就能拯救所有人？
胡列娜的狐尾早被种下诅咒，千仞雪的圣剑里藏着天使之神的残念，你每走一步，都在把她们推进深渊。“
唐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那声音在撕咬他的精神海，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冥龙王武魂发出怒吼，黄泉领域疯狂扩张，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放弃吧，你护不住任何人...护不住...“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唐冥的手指深深抠进石碑缝隙。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听见远处情报贩子的呼喊，却唯独压不住那道声音。
当他勉强抬头时，发现石碑上的符文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正随着声音的节奏跳动。
“唐...唐公子？“情报贩子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脸色白得...“
唐冥猛地摇头，声音沙哑：“没事。“他扯下衣襟裹住石碑，可那道声音仍在脑海里盘旋，像条毒蛇，正等着他松懈的瞬间，咬断他最后一丝理智。
海风吹散了些雾气，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
唐冥抱着石碑转身，看见迷雾深处有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