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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腐臭的血气灌进唐冥的鼻腔，他盯着西南方向翻涌的黑甲浪潮，喉结动了动。
十口黑棺已被抬至阵前，棺缝里渗出的幽绿荧光像极了被剥去眼皮的兽类瞳孔，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大人！“改革先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腰间挂着的皮质军令簿被攥得发皱，“盾兵队已在西墙列阵，老猎户的弩手正在东墙调试火油。
但中军营地窖的木门年久失修，我让铁匠队临时加了三道铁栓——“
“够了。“唐冥突然抬手打断，他的目光扫过改革先锋脸上的汗渍，那汗滴正顺着下颌砸在染血的衣襟上。
三天前这个总爱捧着《治世要略》掉书袋的书生，此刻铠甲下还露着半截未系好的腰带，“去把民意代表叫来。“
改革先锋一怔，随即快步跑向人群。
唐冥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昨日在篝火边，这年轻人还握着炭笔在树皮上画新税法草案。
现在树皮早被踩进泥里，他的手却握稳了军令簿——这或许就是战争教给人的事。
“唐大人。“民意代表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他布衣外罩着借来的皮甲，胸口还别着朵不知从哪摘的野菊，“百姓都进地窖了，最后那个抱着病孩的妇人是我背下去的。
她让我替她谢您。“
唐冥的指节在昊天锤柄上微微发紧。
三天前那妇人攥着他的衣袖，指甲缝里还沾着营地里新翻的泥土：“唐大人，等打完仗，我家娃想在门口种棵桃树。“他当时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发梢软得像春天的草。
“替我告诉她。“他望着西南方向越来越清晰的甲胄碰撞声，“等桃树开花时，我来给娃编个桃枝环。“
“神圣守护者到！“哨兵的高喊让三人同时转头。
月光下，那道银白身影正穿过人群，铠甲上的星纹随着步伐流转，腰间长剑的剑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走到唐冥面前时，唐冥闻到了淡淡的雪松香气——这是神圣守护者特有的净化术残留的味道。
“冥月卫的尸魂兽。“神圣守护者的手指轻轻划过剑柄，“我试过，普通剑气只能延缓它们的行动。
需要你的黄泉领域压制邪术，我用净化光刃斩其灵核。“
唐冥点头，冥界符文在昊天锤上泛起幽蓝微光。
他能感觉到腕间罗刹印记在发烫，那是比比东种下的标记，此刻竟与武魂产生了某种诡谲的共鸣。
或许是因为尸魂兽的邪术？
他没时间细想，黑棺的铁链拖地声已经清晰可闻。
“改革先锋。“他转身将地图塞进年轻人怀里，“你守中军，每半柱香向我汇报一次各墙伤亡。“
“是！“改革先锋用力攥紧地图，指节发白。
“民意代表。“唐冥又看向布衣男子，“地窖口留五个青壮，若有尸魂兽突破防线，优先护着百姓从密道撤往北边山谷——我昨晚让斥候探过，那里有处山洞能容百人。“
民意代表郑重抱拳：“我会守在窖口，最后一个下去。“
“好。“唐冥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神圣守护者身上，“走。“
两人穿过人群时，唐冥听见身后传来民意代表的声音：“老周头，把你那坛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搬出来！
等打退了冥月卫，咱们给唐大人庆功！“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混着伤兵的呻吟，像极了暴雨前的蝉鸣。
东墙的弩箭率先破空。
老猎户的火油箭精准地扎进最前面那口黑棺，幽绿荧光瞬间暴涨，棺盖“砰“地炸开——一具浑身裹着腐肉的尸魂兽跃出，肋骨间还挂着半截锁链，眼眶里的绿火比月光更亮。
“黄泉领域！“唐冥低喝，暗紫色的雾气从脚下蔓延，所过之处，尸魂兽的动作明显迟缓。
神圣守护者的长剑同时出鞘，银白光芒如匹练般斩下，直接洞穿了尸魂兽的胸口。
绿火骤灭的刹那，唐冥看见一团黑雾从尸体里窜出，被神圣守护者的剑刃吸了进去。
“是冥月卫的控尸术。“神圣守护者皱眉，“他们用活人的魂魄做引，所以普通攻击伤不了根本。“
第二口黑棺炸开时，唐冥已经看清了尸魂兽的模样：它们的皮肤呈青灰色，关节处钉着生锈的铜钉，指甲足有半尺长，泛着淬毒的幽蓝。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喉管——被利器割开过，又用线粗略缝合，所以发出的“嘶吼“更像漏风的破钟。
“小心！“神圣守护者突然拽住唐冥的手臂往旁一滚，一具尸魂兽的利爪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在城墙上抓出五道深痕。
唐冥顺势甩出昊天锤，冥界符文亮起的瞬间，锤身裹着黑雾砸中尸魂兽的膝盖——那是它身上唯一没被铜钉加固的部位。
“咔嚓“一声，尸魂兽的腿骨碎裂。
神圣守护者的光刃紧随其后，精准地刺进它的后颈。
绿火熄灭的刹那，唐冥听见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那是冥月卫的进攻信号。
黑甲士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铠甲上都绘着白骨衔月的图腾，盾牌边缘嵌着倒刺。
唐冥的瞳孔收缩，他认出这些是冥月卫的“死士营“，每人都服过致幻药，不到咽气绝不会后退。
“盾兵结阵！“他的吼声混着战鼓传出去，西墙方向立刻传来盾牌相击的轰鸣。
东墙的弩箭仍在飞射，但死士营举着盾牌推进，火油箭只能在盾牌上留下焦痕。
“唐大人！“一名盾兵突然踉跄着撞过来，他的盾牌被死士的长矛刺穿，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渗，“南边...南边的尸毒花全黑了！
守夜队的兄弟说，毒气里有...有活人魂魄的哭喊声！“
唐冥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三天前斥候回报的尸毒区是青紫色瘴气，如今变黑，只能说明冥月卫用活人血祭强化了毒雾。
更可怕的是，活人魂魄被封在毒气里——这是禁忌的“魂毒术“，会让吸入者不仅中毒，还会被魂魄撕咬心智。
“传令下去！“他扯下腰间的狼皮号角吹了三声，这是让所有士兵用湿布捂住口鼻的信号，“中军营的药囊里有艾草，让伤兵把药粉撒在城墙下！“
话音未落，西南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唐冥抬头，原本散了些的阴云又重新聚拢，浓得像泼翻的墨汁。
一道青紫色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云层里若隐若现的黑色旗帜——旗面绣着的白骨衔月比地面的更狰狞，旗尖正对着营地的中军地窖。
“那是...暗夜之主的帅旗！“神圣守护者的声音罕见地发颤，“他亲自来了！“
唐冥的手在昊天锤柄上攥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罗刹印记的灼烧感越来越强，仿佛在呼应云层里的某种存在。
更让他心惊的是，原本被黄泉领域压制的尸魂兽突然疯狂起来，它们不再攻击城墙，而是集体转向，朝着中军地窖的方向爬去——那里藏着所有百姓。
“不好！“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却见东墙的死士营突然分出一支小队，举着涂满黑油的火把冲向地窖入口。
民意代表正带着青壮用圆木顶住木门，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野菊上，那花已经被血染红了。
“神圣守护者！“唐冥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你去护着地窖！
我来挡住尸魂兽！“
“那你...“
“快走！“唐冥甩出昊天锤，冥界审判之锤的虚影在身后浮现，“我有双循环魂力，撑得住！“
神圣守护者不再多言，银白身影如箭般射向地窖。
唐冥深吸一口气，黄泉领域再次扩散，暗紫色雾气里，他看见尸魂兽的绿火开始闪烁——这是邪术即将崩溃的征兆。
但云层里的闪电越来越密，每道闪电劈下时，他都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刃刮过骨缝。
“唐大人！“改革先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的军令簿已经被血浸透，“西墙缺口！
盾兵队伤亡过半，死士营就要冲进来了！“
唐冥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西墙下那个总爱帮伤兵换药的小士兵，发梢总沾着草屑。
此刻，那孩子大概正举着断剑站在缺口处，像棵被风刮歪的小树，却硬撑着不让敌人踏进一步。
“走！“他拽起改革先锋的手臂冲向西侧，昊天锤在手中发烫，“告诉老猎户，把剩下的火油全往缺口泼！
我来给你们争取时间！“
夜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领口，唐冥望着越来越近的西墙缺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是从地窖方向传来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三天前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想起她说要种的桃树。
“等打完这仗。“他对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说，“我一定亲手给她种。“
话音未落，云层里突然劈下一道碗口粗的闪电，精准地击中了营地中央的旗杆。
断裂的旗杆砸向地窖入口的瞬间，唐冥看见神圣守护者的银白铠甲在火光中一闪——他用身体挡住了坠落的木头。
而在更远处，黑甲浪潮的最前端，一道裹着黑雾的身影正缓缓举起手中的骨杖。
月光照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绿火，与尸魂兽眼眶里的光一模一样。
“暗夜之主...“唐冥的喉咙发紧，罗刹印记的灼烧感几乎要穿透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