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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铁磕在青石板上的脆响，震得唐冥牙槽发酸。
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在晨雾里泛着青白——三天前那具裹着冥河图腾的白骨，此刻在他脑海里翻涌成一片血海。
当时他以为罗刹神念侵蚀了封印，却没料到，暗夜之主早把自己的神魂炼进了邪龙骨血。
“驾！“玄铁营百夫长的断刀在马侧划出火星，染血的半幅玄铁旗缠在他断臂上，像团烧剩的炭。
唐冥余光瞥见，队伍里那个十五岁的文书正咬着嘴唇，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马鬃上，很快被晨雾浸成淡红。
营门越来越近了。
黑烟里传来焦木的噼啪声，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肉味——那是邪龙气息。
唐冥的冥龙王武魂在识海翻涌，龙鳞擦过神识的刺痛让他眯起眼。
他看见神圣守护者的银甲了，那抹银光在黑烟里像根烧红的铁钎，将混沌的雾气戳出个窟窿。
“大人！“神圣守护者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他单膝点地，左手按胸甲，右手指向营地深处，“邪龙破了停灵阁的封印，带走了三具将军遗骸。
巡夜队半数折在偏门，剩下的退守演武场。“他的护腕上还挂着半截黑鳞，在雾里泛着诡异的紫，“末将本想追，但那东西...能吞魂。“
唐冥翻身下马，靴跟碾过块焦黑的木片——是停灵阁的牌匾。
他突然想起昨夜巡营时，王婶蹲在停灵阁前烧纸钱，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皱纹：“大人，那些将军尸骨在地下睡了二十年，该让他们安生了。“现在，那些本该入土的忠魂，成了邪龙的养料。
“去议事厅。“唐冥扯下披风裹住文书的伤腿，转头对百夫长道，“带玄铁营清理偏门，活要见人，死要见骨。“百夫长断臂一扬，半幅玄铁旗“唰“地展开，染血的名字在雾里忽明忽暗——那是玄铁营每任百夫长的姓氏，从他祖父那辈就缝在旗上。
议事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改革先锋正用匕首刮着桌角的焦痕。
他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我刚查过，邪龙是顺着地下阴河摸进来的。
上个月暴雨冲垮了西墙，阴河改道...“话没说完，民意代表撞门而入，怀里抱着卷染血的文书：“大人！
三队士兵要闹着冲出去报仇，说他们兄弟的脑袋被挂在偏门上！“
唐冥的昊天锤“当啷“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他抓起地图，红笔在阴河故道处画了个圈：“邪龙要的是魂，尤其是有执念的魂。
停灵阁的将军们未了的是平叛夙愿，三队士兵的执念...是给兄弟报仇。“他的指尖划过演武场的标记，“老卫，“他看向改革先锋，“加固演武场的魂锁阵，用玄铁营的冥火油浇地基——邪龙怕阴火，但更怕活人执念凝成的阳刚气。“
改革先锋的匕首“咔“地扎进地图，正扎在阴河入口：“我带人堵阴河，用三车玄铁桩子打地钉，就算邪龙能钻土，也得啃一嘴铁渣。“他扯下腰间的火折子晃了晃，“半小时后到位。“
“老张，“唐冥转向民意代表，后者正把文书往怀里按，指腹蹭过“玄铁营抚恤条例“的墨迹，“你去三队，把王婶的孙子带过去——那孩子昨天还说要给叔叔们送热粥。“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告诉士兵们，他们的兄弟脑袋没挂在偏门，是被我收进玄铁匣了。
等打完这仗，我亲自带他们去埋。“
民意代表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掌心全是汗：“大人，我刚才路过马厩，看见神圣守护者在擦剑。
他的剑刃...在渗黑气。“
唐冥的瞳孔骤缩。
他冲出议事厅时，晨雾已经散了，天空还是那口倒扣的铁锅，罗刹印记在云底蠕动。
神圣守护者正背对他站在演武场中央，银甲上的血已经凝成紫痂，手里的长剑悬在半空——剑刃上缠着根黑丝，像活物似的往他手腕里钻。
“这是邪龙的魂丝。“神圣守护者没回头，声音闷在护面里，“刚才追邪龙时，它用尸毒喷我。“他突然反手挥剑，黑丝“啪“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冒起青烟，“但它不知道，我这把剑...是用三十位战死兄弟的脊骨铸的。“
演武场的角楼传来梆子声，是侦察兵的信号。
唐冥抬头，看见东南角的瞭望哨旗往下压了三下——那是“敌袭“的暗号。
“大人！“侦察兵顺着绳梯滑下来，铠甲上还挂着箭簇，“第一道防线被破了！
邪龙带着尸潮冲过来了，那些尸体...都是咱们上个月收编的流民！“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他们脖子上都缠着黑鳞，眼睛是白的，喊着'还我地契'往墙上撞！“
唐冥摸向腰间的昊天锤，锤柄上的冥界符文突然发烫。
他想起三日前流民们跪在营门前的样子，破衣烂衫里揣着地契，眼睛亮得像星子：“大人，我们信你说的天下大同。“现在那些眼睛成了死鱼眼，地契被邪龙撕成碎片，糊在尸体的指甲缝里。
“老卫的玄铁桩子到位了吗？“唐冥问。
“刚打完最后一根！“改革先锋的声音从阴河方向传来，他的玄铁手套上沾着泥，“地钉扎进阴河岩层三寸，就算邪龙能钻，也得脱层皮！“
“老张呢？“
“在三队！“民意代表的声音从马厩飘来，混着孩子的抽噎，“王婶孙子抱着热粥罐，士兵们正用布擦他脸上的灰！“
唐冥深吸一口气，冥界符文的热度顺着手臂窜上心口。
他看向神圣守护者，后者已经把剑入鞘，护面掀开半寸，露出紧抿的嘴角——那是他祖父打战时的表情，临阵前总要抿紧嘴，怕呼出的气泄了士气。
“我带玄铁营正面迎击。“唐冥解下披风系在腰间，“神圣守护者跟我走，老卫守阴河，老张稳住军心。“他抓起桌上的玄铁令旗，染血的名字擦过脸颊，“记住，我们守的不是营地，是那些愿意把名字缝在旗上的人。“
神圣守护者的剑鞘撞在唐冥的昊天锤上，发出清越的响。
玄铁营的死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断臂的百夫长把半幅旗系在唐冥腰间，断刀在晨雾里划出银弧：“大人，玄铁营八十二人，活的，死的，都在您背后。“
演武场的战鼓响了。
唐冥跨上战马，看见东南方的尸潮像片黑浪翻涌而来，流民们的破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地契碎片飘起来，像群白蝴蝶。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旗，染血的名字还带着体温——那是他要守护的，活着的，和死去的，所有相信天下大同的人。
“走！“他吼道，昊天锤在头顶抡出黑紫色的光。
神圣守护者的剑已经出鞘，银芒劈开晨雾，像把捅向乌云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