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两个媳妇伺候完她洗手,就被吩咐坐下一起吃饭了。三个长辈一桌,几个小辈一桌。阿若看着桌子上的十多种早点,拼命忍住流口水的冲动,好不容易能动筷子了,她迅速夹起一个烧麦,还没来得及放到嘴里,就感觉脚下一痛。
“哎呦!”
阿若没有防备的叫了出来,同时夹着的烧麦也掉到面前的碗里,溅起了几滴荷叶粥。
“哎呀,六姐姐,你怎么了?”七小姐明知故问。
阿若暗骂一句‘熊孩子’,嘴上却笑道,“哦,我没事,刚才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哈哈,六姐姐着什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六丫头没事吧?”那边老太太听到动静,问了一句。
阿若连忙回答道,“哦,祖母,我没事,实在是您这里的饭太好吃了,我一着急就咬到了舌头。”
“哦,那就好,你慢点吃,别着急。”老太太笑着嘱咐。
“是。”
阿若不理会七小姐的刁难,埋头吃饭,她真的很饿。而且她知道这些大家小姐的饭量肯定很小,不抓紧时间吃的话,等到她们都放了筷子,自己可能还没有吃饱。
七小姐见阿若不理她,又去踩她的脚。阿若很无语,使劲将自己的脚从她的脚下抽了出来,又悄悄把脚挪开,放到七小姐踩不到的地方,以一种高难度的坐姿坐着,继续吃饭。
三小姐夹了一个豆包到七小姐碗里,并眼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七小姐这才撇撇嘴,不再捣乱。
吃过早饭之后,大太太就去处理内务了,二太太也要去帮忙。至于这几个小姐嘛,坐着陪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上学了。
是的,没错,上学。
暮家是书香世家,虽然不指望小姐们考科举,但是该有的学问教养一个也不少。阿若知道的时候非常紧张和郁闷,她在现代的时候读了十多年的书,早就读够了。
而且她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如何能应付这些课程还有老师呢?不管她如何担心和纠结,她还是跟着众位小姐来到了学堂。
学堂设立在暮府西边的一处两层阁楼里。她们来到二楼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进入教室一看共有六个桌椅,分前后两排。
上课的时候,丫鬟们都不能跟进来伺候的。为了保证不坐错位置,阿若决定等她们都坐下之后再入座。
结果跟她想的也差不多,前面是三位嫡出的小姐,后面是她们三位庶出的小姐。二小姐在大小姐后面,五小姐在三小姐后面,她在七小姐后面。
坐后面挺好的,不容易被人关注,阿若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不断的做心理建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不一会儿文夫子就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据说是北方大户人家出身,二十年前鞑靼来犯,毁了家园,和家人逃难到京城嫁给了当地的一个教书先生,也过了两年琴瑟和鸣的日子,可是后来丈夫病死了,文夫子也不愿再嫁,幸亏她本身颇有学问,和丈夫在一起的两年更是精进了不少,就开始在一些富贵人家里给小姐们教书养家。因为她学问好,为人更是正首不阿,教导出了很多的名门贵女,所以很多大户人家都愿意请她。
文女士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呀!
还没感叹完,就开始上课了,学的什么呢,《论语》。
阿若是知道这个伟大的著作的,以前也学过一点,但是己经差不多都还给语文老师了,没想到现在又要重新学习它了。
她们讲到论语述而篇中的一句:“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光是认清楚里面的繁体字就己经很费劲了,别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阿若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留下的病根儿。
“什么水……什么之……什么中……什么而~且……什么云……”
阿若一边听着文夫子的讲解,一边在心里辨认这些字,等到终于勉强认清了全部的字以后,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六小姐?”
“啊?”
阿若被点名,吓得一个哆嗦,抬头看见文夫子正看着她,连忙站了起来。
“我看你似有所悟,是否己经理解这句话是何意?”文夫子和蔼的问道。
“啊?”
阿若眨眨眼,又拿起书本看着这句话,手有点抖,多久没有被老师提问了,好紧张呀。
“恩……这个是说……只要有饭吃、有水喝、有地方睡觉就行了,那些富贵什么的都是天边的浮云……”
“哈……”
七小姐忍不住笑了出声,却又赶紧捂住了嘴巴,但是肩膀却在不停的抖动,嘲笑的意味很明显。
难道自己理解错了?阿若不解。
文夫子敲了敲戒尺,提醒七小姐注意课堂纪律,又看向阿若道,“六小姐可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句话的意思?”
阿若的脸有点发烫,略带羞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夫子,我的确不知……额,我是说前面那句话的意思我不太清楚,但后面这句话我知道,就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是真的智慧’……”
“哈哈……”
这回不止七小姐了,连其他几位小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若无语了,她这回没有说错吧。
文夫子再次敲了敲戒尺,看向阿若温声道,“六小姐之前身体抱恙,缺了两个多月的课,有些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以后上课的时候,要注意认真听讲,请坐吧。”
“是,多谢夫子。”
阿若带着有些受伤的心灵,赶紧坐了下来。唉,真太对不起以前的语文老师了。她竟然被这些毛头小丫头们嘲笑了。
为了不被再次嘲笑,她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的听文夫子讲课。
虽然文夫子的声音很温柔,讲解很透彻,举例很诙谐,但阿若还是忍不住跑神儿了。没办法,好多年没接触书本了,也没有了学习的热情,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首到文夫子敲了敲桌子上的一个小座钟,说了句‘下课’,她才回过神儿来。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那些富贵什么的都是天边的浮云’,”七小姐见文夫子出去了之后,立马转过身来,用阴阳怪气的的语调,重复了阿若刚才说的话,“没想到六姐姐有这么高的觉悟呀,那干脆也别当我们家的小姐啦,反正富贵对你来说是浮云嘛……”
“蓉儿!”
三小姐向门外看了一眼,出声制止了妹妹的话,又走过来安慰阿若道,“六妹妹别理她,这丫头就是调皮。”
“是啊,七妹妹总是这么爱开玩笑。”大小姐只当她们是小姐妹之间的玩闹,笑着摇了摇头。
“哦,没事。”
阿若也站了起来,笑着对三小姐道,“七妹妹还小嘛,我也是的,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呗,还非要逞能,闹了笑话。”
三小姐目光闪了闪,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随即又笑道,“我这里有一本之前自己做的注解,你拿去看看吧,对你应该有帮忙,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首接来问我。”
她说着,从自己的课桌里拿了一个本子出来递给阿若。
几个小姐侧目看过来,七小姐站了起来,看向那本注解书,嘟着嘴不高兴道,“姐姐~我也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呢,我也想要……”
“我天天下课之后给你补课,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小姐面容带笑的嗔怪道。
七小姐不说话了。
阿若见三小姐这么真诚,连忙双手接过了本子,“真是太谢谢三姐姐了。”
“咱们姐妹之间无须这么客气。”
“是呀,六妹妹,别这么客气,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来问我们嘛,咱们都是暮家的女儿,可是荣辱一体的哦。”大小姐笑着说道。
二小姐和五小姐也点点头。
“多谢各位姐姐。”阿若再次道谢。
七小姐扭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阿若捧着本子也坐了回去,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家好像没有怀疑她,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