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当沈夏起床时。新手机的包装盒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沈夏盯着茶几上那部最新款iPhone,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袍腰带。
"喜欢吗?"程远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身上散发着须后水的清新气息,"256G内存,足够你联系所有想联系的人。"
沈夏的视线从手机移到程远脸上。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那里有道淡疤,是大学时为她挡酒瓶留下的。如今这个曾经为她拼命的男人,正微笑着为她打造一座无形的监狱。
"我联系了爸妈。"沈夏声音干涩,"他们说......"
"说你需要好好休息?"程远啜了口咖啡,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张阿姨昨天还发消息,夸我照顾病人有耐心。"
窗外的麻雀在紫荆树上叽喳。沈夏拿起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程远一个人的号码。她昨晚偷偷给闺蜜林妍发的求救信息,今早收到回复:「别闹了,程远对你够好了,我老公要是有他一半体贴...」
"想试试其他朋友?"程远贴心地推过无线充电器,"比如教研室的陈教授?或者你带的那个研究生?"
沈夏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三个月前,程远"偶然"在学院群里发过她精神恍惚的视频;上个月,她试图向系主任求助,对方却拿出一沓"病情证明";上周,她逃到学生李雯家,开门的是程远的私人医生。
"没人会信的,夏夏。"程远俯身替她整理睡袍领口,指尖擦过锁骨处的淤青,"毕竟连你父母都觉得,是我在忍受一个疯女人的无理取闹。"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沈夏的影子投在地板上,瘦削得像株即将枯萎的植物。她点开社交媒体,程远昨晚发布的动态获得532个赞——照片里他正在厨房熬中药,配文「为爱妻煎药,愿她早日康复」。评论区清一色的「好男人」「感动中国」。
"对了,"程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学生李安的亲戚出钱,帮他们一家三口买了一个小墓地。"他划开手机相册,展示一张墓园照片,"真冷清啊,只有两个远房亲戚。"
沈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在屏幕上留下湿漉漉的汗渍。
"心疼了?"程远温柔地抽走手机,用消毒湿巾擦拭屏幕,"放心。"他顿了顿,"他死的时候应该没有一点痛苦的,毕竟亲妈死在了他面前。"
门铃突然响起。程远去开门,回来时拿着个快递盒。"给你的。"他将盒子放在沈夏膝头,"打开看看?"
沈夏拆开包装,里面是本精装相册。翻开第一页,六岁的她和程远在少年宫门口的合影,他手臂上还缠着她给系的蝴蝶结纱布。往后翻,初中毕业礼、高中运动会、大学迎新晚会......每一张照片里,程远都注视着她,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惊。
"记得这张吗?"程远指着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照片,"你在日记里写'今天和远哥去游乐场,他给我买了棉花糖,好幸福'。"他的手指突然用力按在照片上,"同一天,李安正和他爸妈去了游乐场,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一家三口都活着。"
沈夏猛地合上相册。这个动作让程远笑出声来:"怕什么?这些都是你的'美好回忆'啊。"他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报道他捐赠的残疾人康复中心,"看,所有人都在夸我情深义重,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呢?"
午后,沈夏坐在花园长椅上,新手机在掌心发烫。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程远他——"
"夏夏啊,"沈母打断她,"没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要打电话过来了,你爸的身体刚好点,算妈求你了,不要再刺激他了。"背景音里,沈父正在夸程远送的按摩椅有多舒服。
电话挂断后,沈夏机械地翻着通讯录。林妍、陈教授、张院长......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程远精心编织的网。最后她点开李雯的对话框,上条信息还停留在对方发来的诊断书照片:「师母,您真的需要治疗」。
"需要帮忙吗?"程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端着果盘。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像个降临人间的天使。他弯腰在沈夏耳边轻语:"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编个更可信的故事?"
沈夏抬头看他,突然发现这个与自己纠缠了三十年的男人,眼里早己没有温度。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温柔,如今只是完美表演的面具。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程远将一粒葡萄喂到她嘴边:"因为我爱你啊。"葡萄在齿间爆开,甜得发腻,"爱到宁愿你恨我,也不能失去你。"
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草坪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沈夏看着远处小区保安巡逻的身影,突然明白程远为什么毫不担心她逃跑——在所有人眼中,她只是个不知感恩的精神病患者,而程远,是那个不离不弃的圣人丈夫。
夜幕降临,主卧的监控摄像头红灯规律闪烁。沈夏侧卧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新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突然亮起——是程远发来的消息:
「明天带你去医院复查,记得穿那件粉色衬衫,医生喜欢看你精神的样子。」
水声停了。沈夏迅速锁屏,在程远走出浴室前,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那里还藏着她偷偷撕下的日历纸,上面写满了"正"字——这是她被囚禁的第98天。
早上起床。沈夏坐在餐桌前,盯着面前那杯温水。水面上漂浮着一粒小小的白色药片,边缘己经开始微微溶解。
"吃吧。"程远坐在她对面,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医生说这个药能让你情绪稳定。"
沈夏的指尖触碰杯壁,水温刚好,不烫不凉。程远总是这样,连这种细节都计算得精确无比。
"这是什么药?"她问,声音很轻。
程远微笑,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处方单,推到她面前:"喏,张院长开的,氟西汀,调节情绪用的。"
沈夏低头看那张纸,上面的确印着张院长的签名,还有医院的公章。但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手写字——**"必要时可酌情加量"**。
"我最近……己经好多了。"她试图推辞,"能不能……"
"不能。"程远的声音依然温柔,但眼神己经冷了下来,"夏夏,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沈夏的呼吸微微发紧。
"我最讨厌,你骗我。"程远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像在抚摸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昨晚你根本没吃我放在床头的那片药,对不对?"
沈夏的瞳孔微微一缩。她明明把药含在舌下,等他离开后才吐掉的。
"监控有热成像功能。"程远微笑,"我能看到你口腔里的温度变化。"
沈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早该想到的,程远不会给她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吃吧。"他轻声催促,"别让我喂你。"
沈夏捏起药片,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程远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喉咙,确保她真的咽了下去。
"乖。"他满意地站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现在去换衣服,张院长十点见我们。"
沈夏机械地点头,走向卧室。关上门后,她立刻冲到洗手间,手指伸进喉咙,试图把药片呕出来。可除了酸水,什么也没有。
"没用的。"程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愉悦,"这药是速溶的,三秒就吸收。"
沈夏瘫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她知道程远没骗她——因为她的视野己经开始微微模糊,西肢变得沉重,像被灌了铅。
"夏夏?"程远推门进来,蹲下身,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别怕,只是会让你……安静一点。"
沈夏想挣扎,可她的肌肉己经不听使唤。程远轻松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针剂。
"这是维生素B12。"他轻声解释,针尖刺入她的手臂,"张院长说,你需要补充营养。"
沈夏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是程远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说:
"睡吧,等你醒了,我们就去医院。"
"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