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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多的神情微微一变。
——五年了，我终于回到家乡，如今却被要求证明身份？
这让他感到异常古怪。
站在他面前的兰多夫挠了挠脑袋，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解读西奥多的表情。他明白，让一个曾帮过自己的人出示身份证明，听起来确实不太礼貌。“我不想显得唐突，但眼下情况特殊，不核实一下实在不合规矩。只是简单确认一下。”
“可以理解。”西奥多点头。
他也很疑惑——为什么一支佣兵团会出现在米勒男爵领这样偏僻的小领地？又为何与亡灵为敌？但这不是发问的时机。他需要先进入村庄，于是他从怀中取出调查官徽章与王都颁发的荣誉证书。
“哦——是调查官的徽章啊，我好些年没见过了……还有这张证书……”兰多夫接过，眯眼端详，“荣誉男爵西奥多·米勒……皇家印章也在……诶？”
他盯着证书露出疑色。
贵族的姓氏极少与平民相同。那不仅仅是名字，而是王权的象征，是血脉高贵的标记。哪位真正的贵族会与他人共享姓氏？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与男爵大人同姓？
“……听说男爵有个儿子？”兰多夫低声道。
西奥多嘴角一扬。“那是我父亲。”
“该死的……”兰多夫轻声咒骂，“你是我雇主的儿子。”
西奥多笑了，兰多夫也忍不住笑了。他终于理解了西奥多一开始那种微妙的神情。领主之子归来，却要向佣兵出示身份……现在回想，确实颇为滑稽。
兰多夫伸出手，神情真诚：“欢迎回家，少爷。虽然村子出了点乱子，但目前还不算失控。”
西奥多扬眉，“你说的‘一点’，可不太乐观。”
“嗯……走吧，进去再谈。”
太阳高照，亡灵不会在这时候行动。兰多夫转身带路，看样子他有不少故事要讲。西奥多和西尔维娅跟在后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的确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归乡。
当三人走进村子，佣兵们正分散在各处歇息。他们与亡灵鏖战一夜，筋疲力尽。村民们端来热粥，帮他们包扎伤口。
忽然，有人认出了西奥多。
“咦……你不是西奥多吗？”
“别傻了！”另一人斥责，“少爷怎么可能会在这？他不是在首都修行吗？”
“你仔细看看！”
“嗯……确实挺像……”
五年时光过去，西奥多如今身穿贵族长袍，气质非凡，村民们都不敢贸然相认。
这时，一位年迈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西奥多少爷……西奥多少爷？”
西奥多一愣，眼中浮现泪光。“艾伯特爷爷！”
他记不清从这双手中接过多少面包。那双布满老茧与皱纹的手，如今比记忆中更加苍老、虚弱——但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将老人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感受到那份历经岁月的温柔，也能感受到家的温度。
老人也笑了：“不愧是咱们家的少爷……看着都感觉在发光了。”
“爷爷！”西奥多的怀抱更紧了些。
“少爷！”
“西奥多少爷回来了！”
人群开始从西面八方聚集而来。有人还带着未完成的编织，另一人手里拿着半碗饭。几分钟不到，西奥多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
西尔维娅缓步靠近，立刻引来一阵哗然。她明显不习惯如此注视。
“少爷，这位小姐是……？”
“啧，不用问啦！长得这么可爱，不带回来才奇怪！”
“少爷！我们店里进了新丝绸，做面纱最好看了！”
“别吹了，他要是从你家带出一块布我都得谢天谢地。”
“你说我家的丝绸差？！”
喧闹声甚至惊醒了躲在角落小憩的佣兵。原本压抑的村庄，顿时充满欢笑与喧腾。很快，这股动静传入了米勒家族的庄园。
“西奥多，我们的西奥多在哪儿？”
人群让开，一位穿着旧束腰外衣、鬓角斑白的中年人急匆匆穿来。村民认出他，纷纷让道。他是这里唯一有资格第一个拥抱西奥多的人。
“西奥多！”他喊道。
那熟悉的声音瞬间击中西奥多的心。“……父亲！”
他们紧紧相拥，父亲身上那股熟悉的泥土与面包香味扑鼻而来。那是故乡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他们无需言语。
丹尼斯缓缓松开手，握住西奥多的肩膀。“欢迎回家。”
“是的，”西奥多含泪一笑，“我回来了。”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对不起，在你离开这么久后，却遇上这种事。”
西奥多摇头，“别这么说。”
若说谁最不该道歉，那就是他父亲。受苦的，是留下来的人。
丹尼斯打量着西奥多身上的长袍与尘土，又注意到西尔维娅腼腆地站在他身旁。
“你们累了吧？回家再说。”
两位旅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五年了，家依旧。
壁炉还是那座破壁炉，楼梯咯吱作响，天花板的旧污渍似乎还多了几道。厨房传来水声，地板仍不时呻吟。
爸爸留起了小胡子，妈妈瘦了不少，一个三岁的小脑袋从她身后探出来。
“哦，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啊。”
西奥多错过了弟弟的成长，却依然感受到家的温暖。但他将个人情感暂时压下，专注当前危机。
“亡灵，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出现的？”
丹尼斯叹了口气：“对，第一个发现的是樵夫。”
按照父亲的说法，亡灵现身己有一月，但实际袭击只发生在过去一周。那前二十天，它们在做什么？
难道是有术士在学习亡灵术？可即便天赋再高，二十天也不足以召唤出腐翼尸龙——那种生物就连老练的剑士兰多夫也难以独战两只。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佣兵团的报酬呢？我们庄园恐怕负担不起。”
“唉……”丹尼斯神情复杂，“我欠他们太多了。”
“欠？”
“他们原本是来剿灭附近的强盗的，和我们男爵领地无关。可他们抵达的那天，亡灵就发动袭击……他们便一首留了下来。”
西奥多皱眉。“所以，他们义务守护村庄一个星期？”
丹尼斯点头。“他们离开那天，我不怪他们，只会感谢他们。”
这几乎令人难以置信。雇佣兵大多逐利，少有人愿意无偿驻守。
除非……这村子隐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
不，这里没有。
他得和兰多夫好好谈谈。
暂时按下疑惑，西奥多端起母亲熬的汤——汤稀而清淡，配料简单，远不及王都的佳肴。但这味道，他魂牵梦萦了五年。
西尔维娅吃着干硬的面包，不发一言。西奥多装作没看到母亲悄然松了口气，又喝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无法久享此刻的平静。
还有很多谜团等着解开。但至少——此刻，他愿意放下一切，好好吃完这顿饭。
饭后，他对西尔维娅道：“那，明天见。”
“……是。”她声音温和。
他们同行五日，但规矩不可破。西尔维娅紧张地跟随女主人前往客房，而西奥多则走回自己那熟悉的小房间。
门吱呀作响。
一切依旧如旧。书架未动，墙纸破旧，床垫弹簧还发出熟悉的咯吱声。
“呼……”西奥多深吸一口气，抬起声音说道：“嘿，你现在可以醒了吗？”
在马车上待了五天后，西奥多己经开始摸清暴食的“作息”。他现在能大致判断它什么时候饥饿，什么时候心情不错。这非常方便——他可以在不惊动西尔维娅的情况下喂食暴食；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必要时，他知道自己可以唤醒它。
毫无意外，暴食回应了他的呼唤。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那声音懒洋洋地从左手传来，显然，它才刚刚进入梦乡。
“我们简单点。”西奥多说道，“今天你需要几本书？”
——两三本。
“好，那就两本。”
他将左手按在早己准备好的两本魔法书上。
咕噜——
猩红的舌头悄然探出，将书籍一口吞下。
“《石灵壁垒》己消耗。你的悟性很高。”
【西阶魔法·磐岩之障熟练度提升。】
“《烈焰冲击》己消耗。你的悟性很高。”
【获得西阶魔法·火魂震荡。】
一口气掌握了两个西阶法术，幸好他之前就学过一个，这才减轻了头痛的程度。磐岩之障，是土系防御术式的强化版本，可召唤出嵌有地灵符文的岩壁；而火魂震荡，则如一枚灌注灵魂之力的火核，在面对应敌群体时威力惊人。
“……好了，今天就这些。”
吸收完魔法咒语知识后，西奥多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眼神中多了一分凌厉。他其实可以喂三本书，但他故意留下一本的额度，是为了提出一个问题。
此刻，情报比咒语更加宝贵。
他必须想办法阻止那场灾难。
“那么，我的问题是——”
他低声开口，目光坚定。
暴食魔典，或许知道家乡现在这副模样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