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风裹着的草木香扑面而来时,谢文婷才真切觉得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落地签窗口的工作人员笑着递回护照,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了句“欢迎来到泰北玫瑰”,陆渊己经熟门熟路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时,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他们站在湄平河边的民宿前台。谢文婷盯着价目表上的单人间和双人间,指尖无意识地着戒指。陆渊倚着行李箱,目光藏着笑意,却没开口催促。走廊尽头的木雕窗棂漏进最后一缕晚霞,给她发烫的脸颊镀上金边。“就一间吧。”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蝉鸣还轻。
民宿老板递来钥匙时,特意附赠了两支白莲花。陆渊说这是清迈人迎接贵客的礼节。房门关上的瞬间,河对岸的寺庙传来晚钟,十二下钟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不是面对凶案时的紧张,而是某种更柔软的、关于未来的期待。
这座曾作为兰纳王国都城的古城,连空气里都飘着历史的余韵。头天清晨,他们在塔佩门的红砖墙下喂鸽子。陆渊穿着浅蓝色衬衫,鸽群扑棱着翅膀掠过他发梢。此刻阳光穿过鸽羽落在他手表上,倒比那些古籍里的文字鲜活百倍。“兰纳王朝的城墙现在只剩这一段了。”陆渊边说边往她掌心撒玉米粒,“十西世纪的护城河,现在变成了护城河市场,卖芒果糯米饭的阿婆会说三种语言。”
次日他们雇了辆双条车去素贴山。双龙寺的金顶在云层里若隐若现,谢文婷跟着陆渊脱了鞋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台阶,龙身扶手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铜光。殿内僧人正在为信徒做祈福仪式,陆渊往功德箱里放了泰铢,转头对她眨眼:“要不要求支签?上次在土地庙你求的姻缘签可准了。”她踢了踢他的鞋跟,耳尖发烫——那支“红线绕指柔”的签文,确实应在了两人愈发紧密的羁绊上。
夜市是清迈的另一种面孔。瓦洛洛市场的灯笼在暮色里次第亮起,烤香蕉的甜香混着泰式奶茶的浓郁,让谢文婷暂时忘了自己刑警的身份。陆渊举着两串沙嗲鸡肉串挤开人群,T恤后背洇着汗渍:“前面有卖手工皂的摊子,沈青青说顾楠用的就是这种。”她忽然想起在商场救下的小女孩,如今在沈青青夫妇的照料下,大概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彩色蜡笔涂画。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旅程进入第西天,谢文婷攥着陈夏手写的地址,在清迈城郊的富人区停下脚步。铁艺大门上爬满淡紫色的蒜香藤,门牌号在热带绿植的掩映下泛着铜光。对讲机里传来管家的泰式中文,雕花木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铺着青砖的小径,两侧水缸里的睡莲正开得盛。
刘长生的居所是栋两层柚木别墅,廊下挂着几串祈福的风铃。开门的老人穿着亚麻衬衫,鬓角微白,看见谢文婷手中的檀木礼盒时,镜片后的瞳孔轻轻一颤。“陈夏那小子,总记着这些旧事。”他接过礼盒的手有些发抖,指尖划过盒盖上的牡丹纹,正是当年卖掉的那块怀表的同款雕花。谢文婷注意到玄关处的博古架上,摆着半套残缺的青瓷茶具——和陈夏办公室那套用来待客的极为相似。
“他总说欠我一份情。”刘长生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三十年光阴,“当年卖怀表时就知道,这小子日后定能成大事。”他掀开礼盒,怀表的表链在落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替我告诉他,故人相见,不必谈亏欠。”说话间,管家端来两杯泰式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沿滑落,在实木桌面上洇出小小的圆斑。
刘长生的夫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刘长生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素婉。” 素婉是泰国本地人,温婉地笑着,双掌合十说了声“萨瓦迪卡”。随后,刘长生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十西五岁的少年说:“这是我的儿子,刘逸天。” 刘逸天礼貌地问好后,便说要上楼做功课去了。刘长生看着儿子的背影,眼中满是慈爱,然后和夫人一起陪着谢文婷、陆渊继续聊天。
突然一个佣人跑过来,在刘长生耳朵边上说了两句话。刘长生脸色一变,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谢文婷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赶忙问道:“刘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在刑警岗位上多年,对这种突发状况十分敏感。陆渊也放下手中的奶茶杯,目光警惕地看向佣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刘长生如此失态的事情。
刘长生连忙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有什么,一点小事,让两位贵客见笑了。”可他闪躲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谢文婷和陆渊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但初次见面,也不好多问。
过了一会儿,刘长生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今天和你们聊得很开心,只是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留你们住下的,但是家里在装修,乱糟糟的,不太方便,你们别介意啊。”说着,他便引着两人往门口走去。
谢文婷和陆渊礼貌地道别,离开了别墅。一出门,谢文婷就压低声音对陆渊说:“刘长生刚才明显是强做镇定,他的表情和举止都太反常了。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她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刑警特有的敏锐和疑惑。
陆渊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说道:“我也看出来了。从那个佣人来传话后,他就变得很奇怪。而且你注意到没,他说家里在装修,可咱们在屋里的时候,根本没听到一点装修的动静,也没看到任何装修的迹象。”
“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谢文婷眼神一凛,“陈局和刘长生是旧相识,陈局对他感恩戴德,可刘长生这边却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咱们在清迈还有几天时间,找机会再查查。”
陆渊看着谢文婷,嘴角微微上扬:“行,有你这个大刑警在,我相信再隐蔽的秘密也能被挖出来。不过现在,咱们先回旅馆,从长计议。”